盧卡斯明顯遲疑了一下,看了眼溫南森,但還是解釋道:“你身上帶著印記。”他點了一下自己的鎖骨,“那是溫南森對你的祝福,精靈一生隻能給予一個人祝福。”
許西檸懂了:“他給了艾琳?”
“是的。”溫南森道。
“有沒有可能搞錯了呢?”許西檸扒開衣領盯著自己的鎖骨看,“萬一這就是我的一個胎記?萬一是其他精靈的印記?”
盧卡斯搖搖頭:“絕無可能。”
許西檸:“萬一溫老師祝錯人了……”
盧卡斯露出一點寵溺的笑容,轉頭對溫南森說:“她還是這樣可愛。”
溫南森卻笑著對他搖頭。
盧卡斯沒懂他的意思,微微彎腰注視著女孩,蔚藍的眼眸真誠又堅定:“晚上請務必來我家做客,我請你吃你最喜歡的覆盆子派和薄荷冰茶。”
溫南森的笑意更苦了:“……盧卡斯,彆這樣。”
盧卡斯:“誒?”
不知道為什麼,許西檸突然想伸手拉住溫南森,讓他彆說了,但溫南森還是說道:“她不喜歡被當做艾琳。”
盧卡斯疑惑地看了一眼溫南森:“她不喜歡被當做自己?”
盧卡斯站直身體,目光嚴肅,用精靈語問:“南森,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沒有恢複記憶,連世界樹的枝條都做不到嗎?”
溫南森道:“她不願意。”
盧卡斯:“她不願意是什麼意思?”
兩年前,溫南森突然回到精靈之森,當晚所有輪值守護母樹的精靈都收到了一封術法傳送的短信。
信裡語氣冷靜,措辭優美,內容卻驚世駭俗。
溫南森向所有守護母樹的精靈道歉,說他當晚會前去折一根世界樹的枝條。
就算這是一個玩笑也完全不好笑!
那可是世界樹的枝條!
盧卡斯以為溫南森瘋了,或者被黑暗妖精侵蝕了,他和其他精靈一起狂奔,從四麵八方湧向世界樹。
穿過層層疊疊的術法,他們看到深沉的黑色夜幕下,精靈穿著一襲月光一樣皎潔的白色長袍,赤腳站在樹冠最高處,背後張開淺綠色的透明雙翅,手臂上帶著金色的月桂臂釧。
風吹起他淺金色的長發,綠色的眼睛帶著歉疚和溫柔低垂著看向他們。
溫南森的嘴唇輕輕開合。
他說,我很抱歉。
精靈拉開一張通體銀白的雕花長弓,巨大的弓被拉滿如圓月,修長的箭矢尾部瞬間騰升起綠色的火焰。
他的腳底出現巨大的法陣,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潮水一樣劇烈湧現。
其他精靈紛紛瞄準了他,保護世界樹是他們的天職,無論對方是誰,哪怕是他們所有人都認識且喜愛的溫南森。
鋪天蓋地的箭雨吞沒了溫南森的身影。
盧卡斯在樹下大聲嘶吼“不要——!!”
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阻攔其他精靈,還是在阻攔溫南森。
銀色的利箭拖著長長的尾翼,像刺破天空的流星,從無數紛亂的箭雨中突圍而出!
一箭千裡。
“轟”的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僅僅一箭,籠罩著世界樹被無數精靈加固的堅不可摧的術法,破了一個小小的口。
那是印刻在當場很多精靈心裡無比荒誕的一夜。
從幼年時期開始,溫南森就一直是他們中最強的,可是那副強大的軀體裡卻仿佛錯位了似的,安了一顆最最溫和的心。
溫南森最後沒能成為一個戰士,因為他發自內心的厭惡爭鬥,是個天生的守護者。
他放下弓箭,在世界各地救死扶傷,救助那些,即便被他救下,也不過再活區區幾十年的短命生物——人類。
即便是在精靈裡,他也是罕見的善良。
而那個漆黑的仿佛永遠不會亮起的長夜,他們親眼看到守護者拿起弓箭對準世界樹,一個人對戰上百名驍勇的精靈戰士,受的傷夠他死上幾輪。
他最後折下一根枝條的時候,雙翅折斷,整個人血肉模糊,好像連人形都看不出來了。
盧卡斯跌跌撞撞地推開人群,跪在溫南森身邊,對他施展治愈術,但卻好像無力回天。
溫南森突然咳嗽了幾聲,胸膛起伏,嘔出黑色的血,他好像在堅持說什麼重要的話,卻氣若遊絲。
盧卡斯傾身去聽,他聽了幾遍,才勉強聽清。
溫南森的聲音充滿痛楚。
……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問,有沒有其他人受傷。
*
此時繁花盛開的草地,盧卡斯穿過回憶看向溫南森平靜的臉,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她沒有恢複記憶,連世界樹的枝條都做不到嗎?”
溫南森淡淡道:“她不願意。”
盧卡斯簡直壓不住心裡的情緒:“她不願意是什麼意思?”
你拚了命取回來的枝條,寧可和整個族群為敵取回來的枝條,背叛了自己天職也要取回來的枝條,為什麼最後隻落得輕描淡寫的一句“她不願意”。
溫南森拍了拍他的肩,綠眸裡有種溫和卻嚴厲的製止意味。
溫南森和他擦肩而過,走向許西檸,女孩在偷偷用手機拍照,見他過來,有點擔心道:“你們吵架了嗎?其實他想喊我艾琳也可以的。”
“不是這件事。”溫南森微笑道,不動聲色地牽起她的手,轉移了話題,“想去看看我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