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魚身形一閃,轉瞬間,離開了眾人的視野,行蹤全無。
“你們都說了此次說來除妖的,就怕你們除了那狐狸精,接下來就要除我了。”林眠魚的聲音回蕩在竹林內,“恕我先行一步。”
沈塵簫作勢要追,謝秋昭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對他緩緩搖了搖頭,他微微皺眉,隨後提聲譏諷道:“林眠魚,沒想到你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以他的實力本應能察覺到對方的動向,但林眠魚應該是身懷異寶,掩蓋了自己氣息不說,甚至讓他有種被羞辱的感覺。隻因將才能察覺到對方的氣息,或許也是對方刻意為之。
“你可是化神期高手,我一個元嬰期妖修,怎麼鬥得贏?”林眠魚似乎仍在附近,“趕緊辦事吧,莫不要叫這位大哥認為你們虛有其表。”
餘赦兒等確定林眠魚走了,才再次探出頭,駁斥道:“你才虛有其表!以為和我謝師叔相貌相似,就了不起?一個妖……”
“咻”的一聲,餘赦兒的口中飛進去一粒東西,那東西入口即化,順著喉嚨往下流去,他捂著脖子想要吐出來,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餘赦兒滿眼淚水,想說話卻覺得嗓子眼火辣辣的,他說不出話,眼淚奪眶而出,神情崩潰。
餘赦兒對林眠魚出言不敬,非常合乎謝秋昭心意,他故意沒有出言阻止,在看到餘赦兒吃了苦頭,表現得很是心疼,連忙握住餘赦兒的手腕診脈。
林眠魚的聲音接著響起:“不是什麼劇毒,隻是讓他以後彆總是胡言亂語,一日之後便會自行緩解。”聲音越來越遠,之後不論他們說什麼,林眠魚那再無回應。
想來是已經離開了他們的周圍。
沈塵簫看向狼狽不堪的餘赦兒,原先臉色看著有些陰沉,此時卻勾起嘴角,有些幸災樂禍:“你這小孩的嘴巴是該治治了。大人說話,哪有你風言風語的份。”
其實他本可以製止,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說到底也看不慣餘赦兒總是口出狂言。
謝秋昭:“赦兒脾氣爽直,偶爾還有些暴脾氣,經過此次教訓,以後一定會懂得三思而後行。對嗎?赦兒。”
沈塵簫:“秋昭,是你太溫柔了,他才這麼無法無天。”
謝秋昭軟和地笑了笑,隨後又趕緊安慰掉眼淚的餘赦兒:“我方才診脈,應如他所說,並非毒藥,一日之後若你還是不能說話,師叔自會想辦法救你。”
餘赦兒無聲嗚咽著,不斷點著頭。
“我們走吧。”謝秋昭看向一旁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言不發,似乎是被嚇傻了,此刻終於回過神,卻是問道:“方才那位仙長是?”
“他本體應該是一條長角的蛇。”沈塵簫道。
中年人愣了一瞬,下意識地看向謝秋昭。
“大概就是你們口中的柳仙。”謝秋昭讓餘赦兒跟在他身後,餘赦兒無法說話後,隻能安安靜靜地當個小尾巴。
中年人聞言,臉上先是閃過震驚,過後便是激動,誇張道:“她們真的求得柳仙菩薩幫助了!太好了,此次有兩位仙師,有柳仙菩薩,三位仙長一起出手,我弟弟……我弟弟說不定真能活著與我一起回家……”中年人眼中噙淚,似是已經看到了美好的將來。
謝秋昭和沈塵簫相視一眼。
不知為何,謝秋昭心裡直打鼓,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他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但事已至此,又有沈塵簫在身旁,謝秋昭不好打退堂鼓。
接下來他們走了沒多久,竹林裡突然升起迷霧,沈塵簫用法力凝眸,看到竹林外還有更加崎嶇的山路,他不耐之下,直接禦劍帶起中年人往上空而去。
狐妖一族慣以媚術、幻術聞名,修為高強者,即便高一等級的修士都不是敵手。謝秋昭性格小心謹慎,原本還想觀察下周圍的地形,看到沈塵簫行動後,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禦起碧簫帶著餘赦兒跟上沈塵簫。
沈塵簫明顯在等他,他快速往前。
一劍一簫並行之後,沈塵簫問道:“夏舟仙出關後,真就離開天殊宗了?”
謝秋昭道:“他出關那日,與師父說了些話,不日便離開了宗門。”
宗門都說夏舟仙是剛剛出關,謝秋昭卻覺得後者更像是在外曆練歸來。
而他問師父有沒有內情時,師父什麼都沒說,隻讓他不要打聽這些,專心修行便是。
話已至此,怎麼想夏舟仙都不是閉關修行那麼簡單。
沈塵簫眸光微沉。
“沈大哥,你和夏師兄很熟嗎?”謝秋昭和夏舟仙不熟,但按照輩分,還是該叫他一聲師兄。
“不熟,之前打過一次架。”前往狐狸洞的路上,沈塵簫將他和林夏二人在北海海底洞穴內爭鬥的事說了出來。他並不覺得自己輸了丟臉,畢竟這是一場一對二的爭鬥,反而是另外兩人更丟臉。接著又道:“聽聞夏舟仙修為亦達元嬰大圓滿,這麼看來,他和林眠魚還真是緣分不淺。”
沈塵簫思及夏舟仙,想到聽聞對方修為進階時內心竟產生了強烈的恨惡,難以言喻,揮之不去。
他並非逃避之人,若要解決這種情緒的源頭,那就要找到夏舟仙本人。可對方離開天殊宗後,就失去了蹤跡,不久前,他找人算了一卦,卦象表明夏舟仙會出現在此,所以便來了,沒想到會連續遇到謝秋昭和林眠魚。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一處洞穴外。
沈塵簫率先落到地麵,忽然看向身旁安靜的中年人:“謝秋昭,你為何帶個廢物一起?若是死在這裡,他連弟弟都救不出。”
“不關仙師的事,是我讓仙師帶著我的,我想親自看看弟弟是否還活著。”中年人麵對氣勢逼人的沈塵簫聲音都顫抖起來,但還是憋著一口氣說完了。
謝秋昭溫言軟語道:“沈大哥,由我們護著他,再說你是化神大能,又有何精怪能傷到我們?”
被捧到了如此高度,沈塵簫沒有再給臉色,看了眼洞穴口擺放的供奉,他不知不覺成了這支隊伍的領頭人,邁步走在最前方:“走。”
謝秋昭暗暗鬆了口氣,他清楚沈塵簫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性子,雖說嘴巴壞了點,但如果真的出了事,定會護著他們。
說實話,即便他已是元嬰期,但有沈塵簫在側,還是更安心些。
他又安慰了中年人幾句,三人才一齊跟在沈塵簫身後向前。
望著幽深的洞穴,謝秋昭心中不安再度湧現。
這個狐狸洞在外麵看著窄小,起初是隻供一人行走的逼仄甬道,但越往裡走越寬敞,裡麵鐘乳石琳琅滿目,不斷有水滴下來,即便四周有些微下品靈石閃爍的光芒,卻也無法掩蓋陰暗潮濕的幻境。
謝秋昭環顧四周,出聲打破了凝滯的氣氛:“有人生活的痕跡……”
沈塵簫凝眸,忽然一把抓住謝秋昭的小臂,謝秋昭下意識往後伸手,想把餘赦兒往身邊拉,然而,手上卻抓了個空。
他瞳孔驟縮,後背靠在沈塵簫胸口,心中一蕩之餘連忙看向身後,卻發現餘赦兒和中年人不見了!
“怎麼會?我們進來後並未有陣法或是幻境的跡象,赦兒他們……”沈塵簫的胸膛堅實有力,似有一股火熱穿過衣衫直抵謝秋昭背部,繼而迅速抵達全身……
謝秋昭想到此處,腦袋發脹,怎麼都思考不下去。
沈塵簫沉聲道:“找到此幻術的陣眼……”話還未說完,忽然感到一陣燥熱,聽到謝秋昭下意識地說著“好熱”後,微微低頭,便看到青年抬起臉,雙眸無辜且無措地望著他,雙頰不知何時染上了兩片紅暈。
謝秋昭看著沈塵簫,一雙眼眸好似含著春情:“沈大哥……”
沈塵簫直覺不妙,腦袋卻越發混沌,他雙手抓住謝秋昭的肩膀,想將對方推開,往常一點力氣都能擊碎石塊,此時的謝秋昭卻像是黏在了他身上,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怎麼都推不開。
竹林迷霧。
沈塵簫驟然想到竹林那片迷霧,但他並沒察覺到有任何異常之處,那迷霧就是普通的迷霧……除非這迷霧是一種他們早已步入幻境的信號。
從上山的那一刻起,他們便進入了狐妖的領地,而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施下迷惑心境的幻術,絕非普通的妖狐,修為定是已經在合體期以上。
不可能!
靈仙門有一本修界百妖譜,是早年一位道祖飛升之前留下的。此本百妖譜會自行記錄世間所有元嬰期及以上的妖修,除非是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妖修……
沈塵簫之前沒在其中找到林眠魚的存在,這妖狐的修為在百妖譜上明明隻有元嬰大圓滿,難道說這妖狐和林眠魚一樣,都有什麼特殊之處?
亦或是,這百妖譜經過千年,早已不準確?
不對,林眠魚當時也跟著一起進了竹林,如果他們早就入了幻境,林眠魚亦不能幸免。
沈塵簫以胡思亂想來遏製想要抱緊謝秋昭的衝動,但想再多,還是無法克製凝視謝秋昭的衝動,隻覺對方不論哪裡都長得合乎心意。
謝秋昭和林眠魚容貌相似,但一人氣質和煦,一人氣質冷硬,在他看來怎麼都是謝秋昭更討人喜歡。當年,他在新秀大比見到謝秋昭的第一麵起,便有種一眼萬年的錯覺,以及會和對方糾纏不休的預感。
“沈大哥……我……”謝秋昭臉上通紅,後頸更是紅透,一雙眼水光透亮的,整個人透著種和平時差彆甚大的脆弱感。
沈塵簫止不住想摧折對方的念頭。
“被本能控製的人,還能稱得上人嗎?”一道清朗的聲音猶如一注清泉,好似穿過迷霧,帶著嘲諷,澆在了沈、謝二人身上。
沈塵簫在刹那間找回了些許意識,灼熱的呼吸不斷噴薄而出,他猛地一個用力,推開了就要湊上來的謝秋昭。
謝秋昭有些懵往地上摔去,隨即被一股力量托起,最後踉蹌著坐在地上。他神色恍惚,半晌後,似乎清醒了些許,先是有些感激地看了眼剛才出手的沈塵簫,隨後,緩慢地看向四周:“夏師兄?”
那聲音肯定是夏舟仙!
夏舟仙來了……
那聲音不置可否,繼續嘲諷道:“連這隻狐妖有多厲害都不調查清楚,是來找死嗎?”
沈塵簫不敢看謝秋昭,背對後者,昂首,對著空氣叱問道:“這麼說來,夏舟仙,你也是來找死的?”
“我有辦法離開這裡,和你們可不一樣。”夏舟仙語帶笑意的聲音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