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菩空大師,一路珍重。(2 / 2)

不多時,劫雷消失於天際,陰雲散去,雨過天晴,巍峨如山脈般的蛇影逐漸變淡,最終化作一道修長的男子身形。

男子一甩長袖,一道微光落到那棵僅剩樹根的柳樹上。

頃刻間,柳樹驀然抽條生長,不一會兒便成了參天柳樹。

旁邊不斷有修士發出吸氣聲,他們都發現了這柳樹不一般,似乎每一片柳葉皆透著比尋常柳樹不同的靈氣。

武浮山發生火災一事早就被山下的村民發現,但不論他們如何救火,那火焰就如同撲不滅的業火,沒有任何變小的趨勢。

他們站在山下,焦急萬分地仰望山頂,隻能看到熊熊烈火,以及將菩見禪寺籠罩的黑色罩子。他們祈禱著禪寺無事,所有僧人都安然無恙,片刻後,便看到了足以銘記終生的一幕。

那是記載在柳仙亭石碑上的樣貌,他們見到了與柳仙菩薩一般無二的巨大角蛇,不知是誰先開始的,竟是直接跪地喊起:“柳仙大人顯靈了!”

緊接著,便見那條巨大角蛇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沒了渾身染血的紅發身影。

之後才發現到這是角蛇幻化的另一個姿態,紅發身影也隨之消散天際。

“那是柳仙大人在除魔。”一個穿著僧衣的和尚從角落裡走出來,他身邊跟著好幾個僧人,全都麵色沉沉,然後紛紛跪下了來。

他們望著天上的角蛇,想到菩空說菩見禪寺即將迎來危機,是否要繼續留下來時,他們臨陣逃脫選擇了逃離,心中便滿是愧疚。

自認愧對修行佛法的數十年,突然間淚水湧上眼眶,數個僧人伏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慶幸道:“柳仙大人顯靈了……”

“真的是柳仙大人?”

“菩見禪寺的和尚都這麼說了,肯定是了!”

“快拜快拜!”

“求求柳仙大人保佑我家小順身體康健,一生順遂。”

山下部分百姓一邊參拜,一邊許願,更有部分百姓選擇親自上山,打算當著柳仙大人的麵許願。

一道道穿著粗布麻衣的身影走在焦黑的山路上,當目睹巨大的角蛇化人,對柳仙的敬重更甚,如同朝聖者般,全都麵目虔誠。

那廂是懷揣著真切心願的百姓,這廂是眾修士戒備地麵對化成人形的妖修。

蛇妖容貌清俊,長著一雙薄唇,結合眸中的冷冽之色顯得格外不近人情。此刻身著黑色寬袍大袖,衣袖和衣擺上皆繡有栩栩如生的蛇鱗,為冰冷的氣質增添了幾分妖氣。

一些人盯著蛇妖的容貌,微微皺起眉,隻覺蛇妖化形的容貌說不出的麵熟。

混跡在修士裡的青白衣衫修士身披兜帽長袍,不露聲色地繼續望著蛇妖的動態。

林眠魚沒有一走了之,即使真有人不想讓他離開,此刻也無人能攔得住他。他無視了那些充滿戒備和敵意的眼神,來到天王殿外,禮貌地向僧人們頷首,然後在眾人目光中緩步走向殿內。

每一步看似輕鬆,卻又格外莊重。

寶相莊嚴的佛像前,是一個還殘留著些許灰燼的蒲團,林眠魚無聲半晌,而後朝著蒲團行了一個佛禮:“菩空大師,一路珍重。”

菩明是與林眠魚交談且接觸過的,主動上前來,想和林眠魚說些什麼,眼睛一紅,一時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林眠魚扭頭看向來人,看到是熟悉的僧人,語氣淡淡,言語卻是讓人振作:“你們都還在,菩見禪寺便後繼有人。重建禪寺吧,想必這亦是菩空大師想看到的。”

菩明雖然早已身為住持,但這些年有菩空在,他一直都很安心,如今菩空不再,菩見禪寺便隻能由他來托起,他微微哽咽道:“是,柳仙大人。”

林眠魚捧出衣袖裡的小柳精。

僧人對小柳精目露關懷與感激。

小柳精對僧人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林眠魚,臉色依舊蒼白的透明,但看上去已然無礙,小臉上滿是崇敬。

林眠魚指尖又擠出一滴精血:“喝下它。”

小柳精不情願地搖搖頭,跪在他掌心,恭敬道:“柳仙大人,我再休息段時間便無事了。還請您不要浪費精血來救……”小柳精的話還未說完,那滴精血就彈入了他的嘴裡。

這一滴煉虛大圓滿修士的精血,肉眼可見的,讓小柳精瞬間恢複到精神飽滿的狀態,透明的小臉蛋都紅潤了幾分。

隻有小柳精自己知道,這滴精血帶給他的變化前所未有,修為竟已抵得上普通妖修的元嬰大圓滿。

他臉上沒有喜悅,更多是始料未及。

精血對於妖修而言無比重要,更彆說是林眠魚這樣的大妖,這滴精血是其他妖修搶著要的不說,給予他人後更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小柳精想要控訴,卻又意識到麵前是創造他的柳仙大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隻能閉上嘴巴,有些委屈,又很是恭敬地對林眠魚深深跪拜。

“你回樹上去吧。”林眠魚感受到小柳精對禪寺深深的感情,至少還會留在這裡好些年,轉頭又對一旁的僧人道:“他會繼續留在這裡守著菩見禪寺,留到何時,由他自己決定。”

林眠魚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會一直守著菩見禪寺,小柳精目前卻仍會守護這座寺廟,但小柳精一直是自由的,以後若是想離開,他們誰都沒權利阻止。

菩明應了聲“是”。

小柳精又差點哭出來。柳仙大人板著臉的樣子讓人害怕,說的話也聽著沒好氣,但卻是那麼溫柔的人。

他戀戀不舍地離開林眠魚掌心,飄然而起,回到天王殿旁的柳樹上。他望向一旁焦黑的空地,那裡本來長著一棵雖然沒有開智,但活了很久菩提樹,陪了自己好久……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小柳精臉上滑落,繼而落到地麵,滲入泥土。

半晌後,一株菩提樹苗悄然從地麵鑽出來,映入小柳精水汪汪的眼裡,他即刻便笑開了。

林眠魚心中詫異,沒想到菩提樹會被小柳精的眼淚救活,但細想下來,小柳精其實全身是寶,用眼淚救活菩提樹留在泥土裡的根莖,也不算多麼稀奇的事。

說來這棵菩提樹這算重活一次了,以後時常有小柳精陪伴,同時又會有許多香客前來許願,假以時日,終會生出心智。

“所以,你們這是來看戲的?”

林眠魚倏然轉身,麵對一下子如臨大敵的修士們,淩冽的眉眼掃過前方一道道人影。

其中最厲害的不過元嬰大圓滿,林眠魚隻是釋放了一點威壓,這些修士便連法寶都操控不了了,東倒西歪的,紛紛落到地上,修為差點的,冷汗津津,雙腿打顫,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當修士們麵對林眠魚突然的質問,起初沒人吱聲,也沒人能衝破林眠魚可以釋放的威壓,好半晌,才有一個女聲艱難道:“您便是凡人口中的柳仙菩薩嗎?”

即便此時有人心裡暗罵一條蛇妖也配稱仙稱菩薩,真不怕天打雷劈,真不要臉之類的話,卻也不敢真的跳出來。

林眠魚漠然道:“那是山下百姓抬愛。”

得到林眠魚雖然態度冷漠,但卻分外自謙的答複,這個女修有些驚訝,但明顯沒那麼害怕林眠魚了。

她有些欲言又止,猶豫間被一旁的女修拱了拱腰間,她閃躲了一下,然後咬了咬牙,最後閉上眼睛,破罐破摔道:“您長的很像天殊宗一位修士,近年來聞名修界的謝秋昭,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呀?”

林眠魚左手負後,右臂抬起來時,帶起一陣妖風,指尖直指人群一覺:“那位修士,是他吧?”

話音落下,妖風吹落了一道身影的兜帽,露出了其中沒有遮掩的容貌。

一看到此人,一些人的視線從對方臉上掃到林眠魚臉上,確認此人和林眠魚容貌有七分相似後,驚異的瞳孔驟縮。

其實兩人氣質上大相徑庭,乍看之下都不容易錯認,再看林眠魚看到對方的目光並不驚訝,不免讓人聯想。

“謝秋昭道友!”那位先前提問的女修驚叫出聲。

“道友,東風白鶴死了。”林眠魚語氣平平,提起東風白鶴的名字時語氣也沒有波瀾,但聽在其他修士耳裡,便不是那麼回事了。

還有從林眠魚的態度上看,和謝秋昭似乎還是舊相識。

多數人仍然難以置信,最後還是那位女修不禁問道:“您說的是剛坐上魔穀教主之位的東風白鶴?您渡劫前,是和那魔頭在鬥法?”說來劫雷出現前,武浮山確實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魔氣圍繞,他們其實早就想前來,但就是因那股魔氣,讓他們寸步難行。

林眠魚不置可否,雙眸冷冽,猶如實質的冰寒之氣直射謝秋昭。

謝秋昭沒被注意到前就想離開,但身體不聽使喚,雙腳更是被死死定在原地。當被眾人注意到後,他控製著情緒,神色不變,語調溫和,帶著點崇敬:“柳仙大人為正道除魔,是吾等楷模。”

“謬讚了。”林眠魚自謙著,旋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注視看似溫文爾雅的謝秋昭,“今日,是菩空大師圓寂之日,但如果沒有東風白鶴,菩空大師又怎會選擇坐化?如果菩空大師沒有選擇坐化,我許是已死在東風白鶴手裡。但他又為何要殺我呢?”

四目相對,謝秋昭的視線猶疑了一瞬,卻又無辜道:“柳仙大人,您這是問我?”

林眠魚道:“嗯。”

謝秋昭道:“柳仙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怎會知曉魔修的想法。”

林眠魚再確定:“你真不知?”

謝秋昭直覺不妙,但此時,周圍的人皆朝他看過來,他隻能繼續重複:“確實不知。”

“既是如此,難道東風白鶴口中所說的是另外的人?可他明明承認了是你謝秋昭道友。”林眠魚前方忽然出現一道水幕,這是修士平時用來記錄一些重要事宜的水幕法器,而此刻水幕上映照出林眠魚和東風白鶴的身影。

“本尊有人了,為了與心悅之人一享貪歡,本尊隻能殺了你。”

“謝秋昭讓你殺我?”

“對。許是看到你一個蛇妖與他容貌相似,心裡不舒服吧。”

光是這句話,便足以證明謝秋昭與東風白鶴私交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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