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一旁的灰狼崽子們應聲舉杯,全都不嫌事大。
林眠魚知道這是圖狼爾的一片心意,無奈一笑,點了點頭,這怕不是正中夏舟仙下懷。
當圖狼爾問起要透竹有何用時,林眠魚沒有隱瞞,直說透竹粉末可用來潔淨清和劍上的鏽跡,一展新顏。
當他把清和劍拿出來後,圖狼爾便知道林眠魚已經收集齊了三把劍,他早就知道林眠魚要找齊三劍這件事,很為他高興。
如此這般,兩人暢飲三天三夜,直到圖狼爾喝夠了酒,帶著林眠魚來到綠竹林,然後讓林眠魚自己進去選。
林眠魚隨機選了一根,攔腰斬斷後放入了儲物器。
他離開灰狼一族前,在夏舟仙閉關的洞天外站了會兒,直到雪落下來,然後離開了那裡,回到曾經渡劫的廢棄洞天。
透竹被磨成粉磨,塗抹在清和劍上。
停留片刻後,林眠魚的指腹輕輕抹過鏽跡斑斑的劍刃,隨後,展露一片耀眼的銀白色。
小青興高采烈地直甩尾巴。
待鏽跡全部去除,小青甩尾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過神後差點手舞足蹈,磕磕巴巴道:【主、主人,似乎有清、清和的氣息了……】
因為先前鏽跡的關係,清和其實已在劍中沉睡,這也是小青和碎塵感覺不到它日子的緣故。
原著中,謝秋昭用透竹粉末抹除了鏽跡後,為了徹底喚醒清和的意識,還用粉末浸泡了清和四十九天。
於是接下來,林眠魚兩手開工,一麵拿出煉丹爐,將塵蔭梵石放入丹爐中,又放入雜七雜八的材料,一個月後,煉成了如同岩漿般的滾燙液體。
另一邊,清和浸泡在透竹粉末水裡,直到四十九天後,清和的意識將想法傳遞給小青,小青高興地告訴林眠魚,清和恢複了。
而後,林眠魚在一早就夠勾畫好的陣法上,放上雙蛇劍、碎塵和清和,淋上塵蔭梵石煉製的液體——
不多時,液體被三劍逐漸吸收,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成隻有簪子大小,然後又以可肉眼可見的速度融為一體。
一炷香後,三劍合一。
隻要林眠魚一個念頭,一劍立即又三分。
以後隻要林眠魚想,合一還是三分隻需要一個念頭。
而碎塵和清和的意識並未消失,隻不過它們兩道意識都隻有小青能感受到,三道意識中能與林眠魚溝通的依舊是小青。
當三劍合一的刹那,林眠魚以為小青會長大不少,但當小青在他耳邊大喊“成功啦”的時候,他知道小青還是那個小青。
林眠魚有些哭笑不得,卻也知道,這代表了碎塵和清和對小青的放任,是獨一份的寵愛。
一般情況下,林眠魚還是選擇一劍三分,把三劍縮小後當簪子插在發髻上,小青還特彆雞賊地向林眠魚討要碎塵和清和的劍鞘。
林眠魚表示等再次渡劫蛻皮,會用蛇皮給它們煉製三把劍鞘,把小青高興的在他肩膀上一蹦三尺高。
完成一件大事後,林眠魚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然後去了趟菩見禪寺。
意外的是,他在柳樹下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背影。
一身紫衫,一身青衫。
一位金枝玉葉已貴為太子,一位是深受太子器重的重臣。
“我當年對柳仙大人許了兩個願望。”韓傾如今身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此刻站在柳樹前,氣質越發矜貴,男生女相的絕色麵龐帶著幾分悵惘,語調沉緩,“不知可有實現的那日……”
安時昌嘴唇微動,扭頭看向身旁身份高貴的男子,眼眸波動,到最後還是沒有問“您的願望是什麼”。他有好奇,卻又隻能壓抑好奇。
知道的越多,越抑製不住這顆心,所以他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
許久後,韓傾忽得輕不可聞地問道:“安時昌,若我不是太子,若我隻是一個市井百姓,你會……”
兩人對未儘之言心照不宣,安時昌解下身上的鬥篷,披到韓傾身上,溫聲道:“天寒地凍,請殿下回屋。”
“……我知道。”韓傾扯了扯嘴角,他低頭攏了攏毛茸茸的衣領,抬頭時,臉上已無絲毫迷惘,眉目裡皆是堅毅。
早就知道的事,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求證。
韓傾背著安時昌,冷冷命令道:“本宮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但想吃山下的陽春麵,你去給我買。”語氣蠻橫,“要熱的,要是冷了,拿你是問。”像是想探究安時昌對他的耐心到底到了何種地步,他最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驕蠻無理,而安時昌每次都乖乖聽令,一如此時滿是恭順地一聲“是”。
韓傾向著廂房走去,背後的腳步聲遠去。
兩人背道而馳,似乎這一生都沒有相交的機會。
片刻後,韓傾緩緩轉身,看著逐漸消失在台階上的背影,他再度轉身,摸了摸有些酸澀的眼角,知道該放棄了。
什麼用玩意兒討歡心,什麼君子近庖廚……在他和安時昌猶如天塹般的身份麵前,什麼都不是。
耳邊是不久前安時昌明確的拒絕,韓傾決定今日是最後一次耍小性子,今日過後,麵對安時昌,他將隻是王朝的太子。
林眠魚隱身在一旁,將兩人方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等兩人紛紛離去,才看向坐在菩提樹上的小柳精。
小柳精忙對林眠魚行了個禮,恭敬道:“柳仙大人。”
林眠魚意味深長道:“人與人之間的緣深緣淺,看來真是玄妙。”
小柳精歎息道:“安時昌對韓傾是有情的,隻不過礙於身份……”他頓了頓,沒有細說,隻道:“如此下去,或許我該給韓傾換個共度終身的人?”
“待我與安時昌說幾句話,若他還是這般死腦筋,那便換人吧。”林眠魚淡淡道。
柳仙大人都發話了,小柳精哪有不聽的道理,等再次抬頭,林眠魚已經消失。
小柳精扯了扯菩提樹的一片葉子,掃了眼又重新掛滿許願簽的菩提樹,踢著小腳丫,不禁想起那些在柳樹前因求不得而苦的百姓,曾有人道:“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後來它果斷換了那些情深緣淺的姻緣,不久後,那些百姓臉上笑容重新綻放,淒苦的感情也就成了過去。
也不知柳仙大人會對安時昌說什麼。
小柳精有些好奇,卻也不會真去探聽,他乖乖坐在菩提樹上等待,直到林眠魚重新回到樹前,對他道:“先不用換了。”
林眠魚心中想著小柳精這本事堪比月老,隻不過這世界好像並無月老,所謂的姻緣,皆看自身因果。
小柳精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抵過好奇,輕聲問道:“柳仙大人,我可以知道您對安時昌說了什麼嗎?”
林眠魚扭頭望向燭火搖曳的僧舍,緩緩道:“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孤注一擲或是重蹈覆轍,都無重來的機會。”
當局者迷,安時昌從見到林眠魚驚喜交加的表情,到聽完後愣怔的樣子,林眠魚沒再多說什麼便走了。
安時昌是個聰明人,如果還是選擇與韓傾互不相交,那亦是他的決定。
見完小柳精後,林眠魚第二日以香客的身份給寺廟添了些許香火錢,然後離開了菩見禪寺。
他未曾想到,這是他在凡界最後一次見到安時昌。當然,即便知道,林眠魚頂多就是和安時昌多說幾句話,不會多透露什麼。
翌日,小柳精看著安時昌從韓傾的房間裡走出來,偷笑起來,還是柳仙大人有本事。
冬日初晴,安時昌披著毛茸茸的大氅,從僧舍走出來,站在柳樹前半晌。
即便是在冬日,禪寺裡的柳樹和菩提樹依舊綠蔭茂盛,一看便知並不普通。
安時昌沒想到會突然看到林眠魚,也沒想到,林眠魚會和他說那般的話,如果不是林眠魚提起,或許他會選擇做一隻縮頭烏龜,從而度過一輩子。
然而,林眠魚將話擺到了台麵上來,安時昌再也無法忽視,最終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孤注一擲。
“咳咳……”
細微的輕咳聲從背後傳來。
安時昌連忙回頭,看到韓傾走路不穩的樣子,趕緊跑上前,攙扶著對方,關切道:“怎麼起來了?”剛才他還讓韓傾多休息會兒。
韓傾一本真經道:“怕你後悔跑了。”那眼神直直地盯著安時昌,似乎一錯開視線,安時昌就會明目張膽地逃離。
安時昌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握住韓傾有些冰冷的雙手,輕輕對著那雙手哈了口氣,抬眸時,眼神從未有過的堅毅,嗓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震蕩人心的不可動搖:“殿下,我不會逃了。”他脫下大氅,披在韓傾身上,細心地係好。
兩人近在咫尺,噴薄出的呼吸灑在韓傾臉上,和過去一樣的動作,卻又透著全然不同的親近。
暖陽透過飄蕩的柳條縫隙落在兩人身上,韓傾溫熱的掌心忽然貼在安時昌的臉上,又迅速咬了一口安時昌的唇。
安時昌愣了一瞬,有些慌張地看向四周,發現四下無人才鬆了口氣,隨即想到這是因為韓傾來此後,禪寺將閉寺三日……
韓傾見安時昌做賊心虛的樣子,語氣不善:“這麼怕背上禍亂朝綱的罪臣之名?”
安時昌凝視著韓傾,指尖蹭了蹭韓傾紅潤的唇,韓傾耳朵緋紅,卻又絲毫不肯移開目光。
“從昨夜我選擇帶回涼透的陽春麵,選擇與殿下一塊兒麵對將來,便不怕什麼禍亂朝綱的罪名。”安時昌抵著韓傾的額頭,“殿下,我是怕你被罵……”他的嘴巴被韓傾捂住。
“從我發現喜歡上你的那一刻起,從我決定向你表露心意的那一刻起,將會經曆什麼,我都想過了。”韓傾臉上漾起沒有絲毫陰霾的笑意,眼角眉梢帶著一絲攝人心魄的張揚熱烈,他牽起安時昌的手,走向陽光下。
從始至終,韓傾在柳樹前許下的願望都不曾變過。
為了實現這兩個願望,即便有神仙相助,他自身也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