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氣勢大漲，再次襲向天兵天將。
眾仙難以置信，即便從愣怔回神，麵對魔兵卻已自亂了陣腳。
再說晨霄這邊，他對元神受創之痛似無所覺，黑眸凝視著無道溟妄，這雙令諸天仙魔皆儘膽寒的眼眸，此刻一片死寂。
“無道溟妄，凜乙為何會與你聯手？”晨霄驀地出聲。他的語氣裡帶著無法言說的困惑，似乎真的想和無道溟妄好好聊聊。
魔尊銀發飛揚，眉心火紋仿若火苗升騰，聞言，仰天大笑，那姿態十足的嘲諷：“晨霄帝君，凜乙仙尊與你相處億萬載，你不知他為何背叛仙界？”
晨霄一身白衣早已被鮮血染紅，他滿身血汙，此刻，魔氣如同一根根鎖鏈束縛著晨霄四肢，聽到魔尊的反問，他沒有反應，隻是追根究底地問道：“為何？”
“我怎麼知道。”無道溟妄覺得這仙界帝君真是可笑，晨霄是真覺得他知道真相會告訴他？
無道溟妄五指成抓，魔氣驟然暴漲，瞬間吞沒了晨霄，周圍響起眾仙此起彼伏的呼喊，下一刻，便被不斷湧過來的魔兵圍剿丟了命。
此次仙魔大戰似乎大局已定。
無道溟妄望著籠罩晨霄的魔氣，笑著道：“晨霄，你就帶著這份遺憾元神儘散吧！”
這聲音，定然已傳入晨霄耳中。
“我給你了兩次機會，可你卻不珍惜。”與其說鎮靜不如說毫無情緒波瀾的聲音自魔氣內傳出。
這次，晨霄不再以“本君”自稱：“無道溟妄，既然你要讓我帶著遺憾死去，不如你先元神散儘，讓我帶著遺憾繼續活下去，如何？”
字字句句，都清晰無比。
無道溟妄瞳孔驟縮，怎會如此？魔氣應該直接吞噬晨霄的！他怎麼似乎安然無恙——
這個念頭生出的刹那，無道溟妄便被吸入了魔氣中。
半響後，湧動的魔氣裡一聲魔尊的痛苦哀嚎響徹仙界。
“轟——”
“嘭——”
無道溟妄被一團刺目的光團狠狠擊中貫穿右顳顬，隨後，肉身驀地撞到仙魔井邊沿，發出骨骼碎裂般的脆響。
未等他和魔兵反應，在眾目睽睽之下，無道溟妄的肉身轟然炸裂。碎塊還未落下便化作雲煙飄散天際，一抹黯淡的元神隨後鑽進仙魔井逃離，卻旋即被一股力量死死禁錮。
隻見一隻染血的手掌自魔氣深處探出來，五指成抓狠狠一捏，無道溟妄的元神頃刻間灰飛煙滅。
隨著無道溟妄的滅亡，晨霄周身湧動的魔氣即刻散去，他胸口依舊插著極品魔兵，手持分形寂滅杵，露出一雙淡漠卻又嗜血的雙眸，肅殺道：“想要本君的命，爾等也配？”
魔兵們皆肝膽俱裂，他們沒想到魔尊爭取到的勝利，瞬間付之東流。緊接著，未等他們想逃離仙界，一身血衣的晨霄帝君以蔑視眾生之威能，對他們出手了。
最終，這場仙魔大戰以魔界大敗收場。
有仙人事後回憶，帝君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此次大戰，帝君殺紅了眼，魔兵屍體堆積如山，全軍覆沒。
當最後一位魔將死在晨霄手裡，晨霄掃了一眼屍山血海，便身形一閃，回了九清演佑仙宮，再度閉關。
很快，仙界還未從傷亡慘重的大戰中恢複過來，又傳來了聳人聽聞的訊息。
晨霄帝君自閉關後，三位仙尊前往仙宮求見，無人知道仙尊們到底對帝君說了什麼，隻知後來，他們再未在仙界見過那三位仙尊。
眾仙已然明白，三位仙尊死在了帝君手中。
至此，十位仙尊僅剩六位。
千年後，六位中的兩位仙尊，也先後背叛了仙界，與魔界暗中勾結被發現，最終亦死在了晨霄帝君手裡。
晨霄曾與十位仙尊一同征戰無數大戰，結果其中六位都死在了他手裡，仙界更加風聲鶴唳，更覺帝君的恐怖，後來更有人傳出，帝君被凜乙仙尊背叛時便瘋了，不，或許是有了心魔，如今殺仙如麻的晨霄帝君，早已被心魔控製，根本不是早年那位。
當然，這流言隻在小部分仙家中流傳。
這些屬於夏舟仙元神深處的記憶，如今的晨霄都知道。不，他其實不是晨霄，而是暗帝。
暗帝是他對自己的稱呼，這個稱呼三界無人知曉，隻為他在過去將自己與晨霄作區分。
亦隻有他知道，那個仙家中的傳言，確實為真。
“本該無往不勝的晨霄帝君，卻因為凜乙仙尊暗算，差點形神俱滅，還因魔氣產生了心魔。”暗帝嘴角勾著誇張的弧度。
“他”曾是晨霄與魔尊不斷交戰時，滋生的殺伐惡念，萬年來一直龜縮在晨霄的元神一隅。
後來，又與滲入晨霄元神中的魔氣結合，從而造就了更為強大的力量，強大後對晨霄的元神產生影響，最終擁有了能與之角逐的實力。
旁人看來晨霄行事獨斷專行，不容置喙，但其實這位看似將眾生視作螻蟻的仙帝，早已將對守護眾生當成了骨子裡的責任，這便是他除了閉關還是閉關，再無其他事能引起他興趣的原因。
看似堅硬如鐵的心，與共同戰鬥億萬年的仙尊們早已產生了信任。
凜乙仙尊死亡後，後三位仙尊為凜乙說話，表示絕對有內情。
當時晨霄一言不發，他們並不知晨霄正與暗帝暗自較勁，隻覺自己和凜乙都受到了侮辱，萬年積累的怨懟沒有了凜乙仙尊疏通，成了揚言要加入魔界的衝動。
這些話猶如火上澆油，為暗帝帶去了更多的心魔養分，然後第一次成功壓製了晨霄意識，讓他得以占據了元神，操控了肉身，出手將囉裡囉嗦的三位仙尊全部斬殺。
“本君至今還記得，那三位仙尊的哀嚎響徹整座仙宮的聲音，真是萬分動聽。”暗帝回憶起過往，語氣裡帶著愉悅，“雖說後來……”
雖說後來，晨霄又再度壓製住了暗帝，但他即便龜縮一隅，卻證明了自己已有能與晨霄分庭抗禮的力量。
後來，又有兩位仙尊背叛仙界，一度讓晨霄懷疑起自己誕生的理由，但也僅僅是一度，晨霄依舊是那個晨霄，隻不過，暗帝已然壯大到能夠壓過晨霄意識，將晨霄死死壓製在元神深處。
暗帝成了晨霄，他收回了曾經交給仙尊們處理事務的權利，以霸權統治仙界，且手段更加霸道狠辣，行為更加無常。
眾仙整日膽戰心驚，卻不知麵前的帝君元神，已是暗帝的意識在主導行事。
“本君想過無數辦法將你的意識抹除，沒想到你那般頑強，後來還假裝徹底消亡，趁本君大意之時，解開了束縛，脫離元神與肉身，逃亡了下界。”暗帝繼續為一聲不吭的夏舟仙意識解釋，他知道夏舟仙在聽，而這份沉默更讓他高興。
高興於知道夏舟仙拿他毫無辦法。
“你逃亡到凡界時應該很虛弱吧？用了多少年才恢複生息？這期間還要躲避本君各種探查追蹤，最終竟然能成功抹除了與晨霄這個名字的所有聯係，還投胎成了夏舟仙。”暗帝說得興起，表情越發扭曲，“一名修士曆經磨難，渡劫成仙，最終卻還是為本君做了嫁衣。晨霄啊，不，我現在才是晨霄，應該叫你為夏舟仙了。夏舟仙，你現在有何想法？是不是覺得很憤怒，很憋屈？”
其實暗帝也曾憤怒憋屈過，千年前，旭陽仙君不告而彆，選擇投胎轉世，暗帝憤怒了千年，後來還是決定去往凡界追趕。
但他其實除了追趕旭陽仙君之外，還懷有想要下凡探尋帝君這抹神識的意圖。
他投胎成為沈塵簫，忘記前身，但又利用夏舟仙危機之時，想起的太玄大道靈衍無上真經，構建了微妙聯係。
未曾想，他之後會被林夏二人影響心性，要不是存在於沈塵簫元神裡的一抹潛意識發現——夏舟仙便是曾經的晨霄，說不定就要錯過最好寄宿夏舟仙的時機。
是他自己影響了沈塵簫渡仙劫失敗，最終，在那處洞穴內找機會嵌入了夏舟仙的元神。
也因為有聯係著兩者元神的真經，最終他成功了。
“純明聖皇演明晨霄是本君，也隻能是本君。”他雖然稱呼自己為暗帝，但其實一直覬覦著這個尊號，從今以後，晨霄隻會是他。
他繼續與元神內的那道似乎沒了生息的意識對話：“夏舟仙，等你見過靈蛇後，本君會想辦法處置你。此次，你不會再有逃跑的機會了。”
在元神一隅，無比陰暗的地帶，夏舟仙衣衫襤褸，發絲淩亂，四肢皆被堅固無比的鎖鏈囚困。
夏舟仙先前一直閉著眼睛，聽到“靈蛇”一詞，眼瞼微顫，微微睜開了些許，視線內除了湧動的黑暗，再無其他。
一聲輕不可聞的輕笑自乾裂的唇間溢出，夏舟仙複又閉上眼。他一直知道自己在仙界身份顯貴，但從未想過真正的身份便是仙界主宰——晨霄。
按照暗帝所言，之前那些閃現在腦海裡的記憶都有跡可循了，夏舟仙即便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在暗帝一言一語間，他也想起來，為何能夠當初能成功抹除與晨霄帝君的聯係，一切都是因為趙阿的努力。
是的，就是那個曾被白子夙評為一無是處的趙阿衛。
當年，他已經被心魔影響，下凡後心性比過去還要盛氣淩人，他當初作為白子夙認識了趙阿衛，最後飛升之前，在趙阿衛身上留下了一道生機。
趙阿衛後來自毀神識，亦是靠著他留下的這道生機，才能重登仙路。
後來，他這抹虛弱至極的神識逃到人界，靠著和趙阿衛身上生機的微妙聯係，落到了他身旁，因此還與他共存了好些年。
這也是暗帝當年一直都沒搜尋到他蹤跡的根本原因。
經過趙阿衛多年的溫養，才使得夏舟仙得以慢慢恢複生息，數千年後，夏舟仙進入了一個已死孕婦的裡，婦人肚子裡的死胎重新活了過來，夏舟仙也緊接著誕生了。
夏舟仙全想起來了，包括他投身胎兒之前，胡子拉碴，一頭白發的老道終於暢快地放聲大笑，說了句：“白子夙，我現在不是一無是處了吧？”
當然，趙阿衛並未得到夏舟仙的答複，但他終於徹底解開心結，能夠再度心無旁騖的走他自己的仙路。
而暗帝口中的靈蛇與夏舟仙記憶裡的靈蛇，其實皆是同一條靈蛇，所以林眠魚曾經受過那麼多的委屈……
不，林眠魚不是那條靈蛇。可這不代表靈蛇所受的厭惡、懲罰就不存在了。
夏舟仙還記得他曾經有多喜歡小靈蛇，而小靈蛇卻一直不知道帝君的元神早已換了人，歡天喜地的貼上去，每每得到的卻是厭煩。
現在這暗帝還要傷害他的魚兒……
絕不能讓他得逞……
夏舟仙的意識迷迷瞪瞪間，忽覺一股神秘又親近他的微弱力量正呼喚著他。
夏舟仙聽不清那是什麼聲音，仿佛隻是無意義的響動。
那縷意識極其弱小，弱小到連暗帝都沒有察覺，但卻被夏舟仙發現了。更甚者，那弱小的力量正緩慢滲入他的意識，想與他緊密相連。
而他詭異的沒有排斥這股力量的親近。
隻因這股力量並非在侵占，反而透著對他天然的親近，似乎想對他撒嬌般，讓他也對這縷意識生出了無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