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魔尊他不請自來。(2 / 2)

天上忽然下起雨,一位穿著蓑衣的佝僂身影小心翼翼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半個時辰後,好不容易才到達真君廟。

來人推開半掩的廟門,走進去後,先是觀察了下四周,目視此座殘破的廟宇,歎了口氣,而後放下竹籃,脫掉蓑衣,露出了一張蒼老的婦人臉龐,但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韻。

老婦人看著臟亂的真君廟,環顧四周後,看到靠在門後的掃帚,抄起掃帚,一邊給凶神惡煞的龍王真君像周圍掃灰,一邊咳嗽著道:“真君莫怪,老婦先替您清掃下廟宇。”

一炷香後,真君廟內亮堂了許多,老婦人掀開蓋在竹籃上的黑布,拿出裡麵的香燭,點燃的過程中,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目含淚,抽了抽鼻子後,她道了聲:“真君,老婦失態了。”

老婦人將香燭小心翼翼擺好,最後跪在真君像前,低頭下去,虔誠地拜了三拜。

外麵小雨變成了滂沱小雨,大雨從破損的瓦片落下來,碩大的雨滴,彙聚到地上,驟然變成細雨滲入地下。

天色昏暗,老婦人所處的區域上方瓦片完好,沒有絲毫雨水沾身,而她此刻注意力都在威風凜凜的神像上,並未注意到周圍異象。

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目,緩緩道:“四瀆真君,老婦與女兒相依為命十八載,居住在這附近的沙家村,日子過得雖苦,但我們都很知足,隻求一生平安喜樂。這些年,老婦年年都和她來此祭拜您呢。您貴人事忙,應是不記得了吧?”

老婦人像是找到了一個人傾訴般,滔滔不絕道:“一個月前,我女兒無故失蹤,自此行蹤不明。過了三日,我突然得知她的屍身在沙江岸邊被人發現。旁人皆說我女兒是失足落水,老婦不信,她從小練就一身好水性,怎麼可能會失足落水?況且她腦袋上碗大一個傷口,他們是以為老婦瞎了嗎?看不到嗎?”

老婦人說到此處目視前方,神色極度悲傷,眼中卻已然無淚。

忽然,她微微抬眸,恰好與真君像四目相對,恍惚間,有種被沉靜安然眼眸注視的錯覺,猶如亙古不語的蒼穹,安撫著她無處發泄的悲痛。

好半晌,聽著周遭雨聲滴答,老婦人才繼續道:“三日前,村中的李樵夫見我求告無門,告訴了我真相。他那日在湟水附近的林間,目睹了我女兒被害的全過程,但因為害怕被報複,並沒有站出來指認凶手……”

似乎已在心中想過無數遍,老婦人說得緩慢,但每個字都說得分外清晰:“原來,我女兒被護行鏢局姚大公子糾纏許久。半個月前,我女兒被那畜生綁去了湟水林間,在林間汙了她的清白。後來,那畜生說隻要她肯聽話,可將她收做行房丫頭,她寧死不從,爬起來說要去告官,結果那畜生直接用石頭砸穿了她的腦袋,她直接橫死在林間!”最後的話,不用老婦人多說,都能猜到。

畜生派人將她女兒的屍體扔到了湟水裡,屍體順流而下,進入了沙江,最後被衝到了岸上才被發現。

“老婦求告無門,知道不能奢望此案被清查。老婦也知道,真君要管的不平事太多了……”

老婦人說著說著聲音低下來,良久後,她倏然笑了一聲,蒼涼的笑聲裡帶著對女兒淒慘命運的不公和對現實無助的妥協。

“老婦今日話有些多,打擾真君了。”老婦人並未奢求四瀆真君能顯靈,畢竟周圍的人,早就不來祭拜這從不顯靈的四瀆真君了。

然而,這裡充斥著她與女兒的回憶。

今日,老婦人與其說是前來上香敬拜,不如說是前來找尋女兒的身影。而今日過後,她也將隨女兒而去。

老婦人又拜朝著四瀆真君像拜了三拜,眼神帶著幾分死意,她聽著廟外傾盆大雨的聲響,緩緩起身,轉身時,掃到滲入潮濕泥土的雨滴,有些愣怔,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再睜大眼看去,看到大雨落入地麵,哪有什麼細雨。

她差點以為是四瀆真君顯靈了,結果隻是錯覺罷了。

想來也是,這四瀆真君廟自建立以來,受香火多少年了,據說隻有頭幾年,因真君顯靈香火鼎盛過,後來不知是誰開始傳出,四瀆真君不再靈驗,逐漸開始有了真君拋棄此地的傳聞。

慢慢的,四瀆真君廟開始荒廢。

當然,偶爾也還是會有人風餐露宿途經此地,看到真君廟入住這裡,尋求一晚安寧。

當年,老婦人還年輕,帶著女兒途徑這裡,女兒看到這座廟好奇,進來後便被長著龍角的真君像吸引,揚言以後要常來這裡祭拜真君。

自此後,兩人每年都會來此祭拜幾次。

老婦人眼前又閃過女兒的音容笑貌,長歎一聲後,連蓑衣都沒穿,便衝進了風雨中,喃喃自語道:“萍兒,娘親來陪你了。”

沙江江水穿山破壁,洶湧奔騰。

老婦人滿身泥濘,發絲淩亂,走至山腳下的江邊。

她踩著石子路,渾渾噩噩地走入江中,江水很快便淹沒頭頂,她隻覺窒息難當,但眼前卻閃現了女兒擁抱她的模樣。

“娘親,現在還不是你我相見的時候。那畜生必然會遭到報應,求娘親一定要親眼看看,替萍兒看看。”

恍惚間,老婦人聽到了女兒如是道,聲音堅定,好似近在耳畔。

一抹莫名的力量隨後而至,隨著奔騰不息的江流,將老婦人的身體推至江邊。

一口新鮮空氣猛然灌入口腔,老婦胸腹驟然起伏,旋即抬頭,嗆咳出數口江水,她愣怔許久,耳邊似乎依舊回響著女兒的聲音,似夢非夢。

幾乎哭乾的眼淚再次湧入眼眶,悲從中來,老婦終於無法自控,在雨中失聲痛哭起來。

良久後,她抹了一把眼淚,踉踉蹌蹌站起身,就要往回走,眼中忽然映出一身放置在石塊上的蓑衣。

分明是她落在四瀆真君廟裡的蓑衣!

仙界陽泊大澤。

林眠魚的衣角被輕輕扯了扯,一根長滿嫩芽的細長藤蔓不知從哪裡伸了過來,似乎怕林眠魚站得累了,彎了弧度,示意林眠魚坐上來。

林眠魚收了這份好意,坐上藤蔓後,發現出乎意料的結實,身體一側還能靠在彎彎繞繞的枝乾上,便說了聲:“多謝。”

他繼續望著湖麵倒映的凡界場景,餘光卻發現,藤蔓聽到感謝後,嫩芽仿佛被人按下了快進鍵,竟然迅速長出薔薇花苞繼而肆意盛放,此刻,精致細小的薔薇花朵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看來真的很高興。

“林眠魚,你是有多不受晨霄待見,居然被趕到了這種犄角旮旯裡,讓本尊一番好找。”一道脫俗貴氣的熟悉嗓音由遠及近,傳入林眠魚耳中。

林眠魚在聽到聲音前,完全沒察覺到他人氣息靠近此地,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立馬察覺到有外人踏入了陽泊大澤的結界,裹挾著一股仿佛能吞噬世間萬物的致命力量,瞬間便來到了林眠魚麵前。

來人擁有一張英俊絕倫的臉,一頭及腰銀發,長著一雙特彆的灰眸,乍看起來,與當年的薑璘一模一樣。

然而,不論是自稱抑或是眉心烙印的火紋,還是一身縱橫睥睨的氣勢,皆揭示了此人的身份。

不請自來,還來得如此囂張,不是魔尊無道溟妄又是誰。

但顯然,這並非是魔尊無道溟妄的本體,大抵是以一縷元神附身到了仙獸身上。

而此時除了林眠魚之外,小青等生靈都未察覺到魔尊到來。再看林眠魚沒有絲毫驚慌,依舊坐於薔薇花盛開的藤蔓上,兩腿交疊,一身白衣如雪,氣質凜冽,向無道溟妄微微頷首:“我該稱呼您一聲薑璘教主,還是,魔尊?”

無道溟妄雙手環胸,語調盎然道:“叫什麼都沒意思,反正你就要死了。”

魔尊上方驚現猶如血液凝結而成的長槍,魔兵閃著鋒利寒光,帶著無上威壓轉瞬來到林眠魚身前,眼看就要刺穿林眠魚——

無道溟妄一雙灰眸凝視著林眠魚,毫無情緒波動,他還對比起後者和謝秋昭的區彆。

甚大,除了樣貌相似,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而林眠魚,卻讓寄宿無道溟妄元神的工具——薑璘——生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情感,甚至為了他,在獻祭之前做出了驚人之舉。

即便隻是些許在意,即便連愛都稱不上,但薑璘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竟然在獻祭之前毀去了血魔鼎,就像是怕之後無道溟妄利用這東西做出什麼事般。

祭品就該有祭品的覺悟,私自做出這等事不說,而且都被本尊吞噬了,還敢操控本尊情感。

林眠魚,必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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