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林眠魚被趕去陽泊大澤後,暗帝起初能明顯感覺到夏舟仙對他的影響減輕。
元神一隅,暗帝站在一副狼狽樣的夏舟仙麵前。
夏舟仙的四肢重新被禁錮,身形有幾分透明,這道意識已再無與暗帝抵抗的能力。此時,夏舟仙低著頭,麵對帶來無上壓迫感的暗帝,毫無抗爭之意。
“夏舟仙,最多再一個月,你便要真正死了。”暗帝想起自他誕生後,便想要完全替代對方,到如今已不知過去多久,時至今日,這一抹從天地之初孕育而出的先天靈氣,終於要被他蠶食殆儘。
暗帝雙手負後,黑氣不斷鞭撻著夏舟仙,那身與林眠魚飛升時所穿的相同白衣長衫,早已被血染紅。
“至於你這孩子,祂不斷吸收魔氣,還真是不怕死。”暗帝一想到肉身一日大過一日的肚子,便心情煩躁,好在那胎兒明顯在自己找死,“怕不是不久後便會步你後塵了。”
夏舟仙一聲不吭,聽到暗帝談及孩子時才眼瞼微顫,微微抬首。
即便是如此淒慘的模樣,那雙眼眸一如既往帶著上翹的弧度,宛若一彎帶著諷刺笑意的弦月,臉上更是笑意翩然。
看得暗帝牙癢癢。
夏舟仙一言不發,但這表情卻比任何一個字都要顯得嘲諷與侮辱,好似在說“你說的什麼屁話,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暗帝冷笑一聲,他改變計劃了,一個月都不想等了,準備加快速度,要夏舟仙趕緊死。他速速離開了元神內部後,繼續吸收那些還未完全轉換的魔氣。
而當暗帝離開後,夏舟仙周身隱約浮現一道黑氣包裹的金線,若隱若現,纏繞在夏舟仙周身。
夏舟仙嗆咳了幾下,暗帝來時還在滲血的傷口逐漸止了血,深可見骨的傷痕緩慢愈合。
黑金細線緊緊貼到夏舟仙臉頰旁,撒嬌似地蹭了蹭。
過去五個月了,肚子裡的小家夥已然成型,夏舟仙本意是讓小家夥藏起來,但小家夥卻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懼怕魔氣不說,竟然還吸收起那些魔氣。
夏舟仙起初很是擔心,後來發現小家夥能夠將魔氣轉換成自身的力量,且還不會被影響,思及這可是他與林眠魚的孩子,怎麼都不平凡,也就隨孩子去了。
最初小家夥吸收魔氣,被暗帝注意到後一直戒備著,若非因為夏舟仙的影響,暗帝怕是早就將肚子剖開掐死胎兒了。
小家夥也聰明極了,吸收魔氣的同時還吸收著仙靈之氣,卻又不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暗帝認為祂日漸虛弱,降低暗帝的警惕。
夏舟仙似乎已經能夠看到小家夥誕生後的可愛模樣,他知道小家夥是擔心他,笑意柔軟,半真半假道:“父帝沒事,我還要帶你去見爹爹的,怎麼會有事,都是裝給那人看的。”
夏舟仙怎麼可能沒事,他好比強弩之末,若非小家夥與暗帝爭奪魔氣,沒讓暗帝全部吸收,他才能硬撐下來,但照此下去,他頂多再支撐到一個月後。
暗帝當初做了全套準備,太玄大道靈衍無上真經除了加深他和暗帝的聯係之外,看似給了他很大助力,但被暗帝掌握肉身的那身,其實更是加重了禁錮夏舟仙的力量。
外加,當初沈塵簫看似渡劫失敗,那顆石子溶於地麵後,其實悄無聲息的融入了夏舟仙體內,他和林眠魚當時都沒發現這一點,這也加上了暗帝在飛升後對他肉身和仙力的掌控。
如今,僅憑他們父女很難和又是魔氣滋養,又能操控大部分仙力的暗帝較量。
除非,重新拿回如意紋龍環佩。
暗帝不知如意紋龍環佩有何作用,但自他飛升之後,暗帝便將與他所有相關的東西都扔到了藏暗樓。
藏暗樓是可以封禁真君及以下仙人的房間,寶物放入其中,氣息也會被壓製到變得和凡物相當。
而夏舟仙現下被暗帝牢牢禁錮,隻能些微影響暗帝的意識,無法做到前往藏暗樓。
念頭閃現的刹那,小家夥又蹭了蹭夏舟仙臉頰:【父帝不怕,我可以。】
黑金細線溫暖又柔軟,讓夏舟仙心平靜了下來。
夏舟仙詫異地看向小家夥:“你?!”第一個念頭便是反對,“不行,藏暗樓無法輕易打開,若被注意到……”
他話還沒說完,黑金細線就輕輕拍了下夏舟仙嘴巴,像是被一隻小手捂住,不讓他說。
小家夥傳達給夏舟仙的想法很是倔強:【我就是可以嘛,父帝,你要相信我。】
夏舟仙愣了半晌,思及小家夥那麼喜歡吃魔氣,說不定真的可以。他忽而笑起來,眉眼皆是張揚之意,誇讚道:“不愧是我和魚兒的孩子。”
黑金細線飄忽到夏舟仙手邊,夏舟仙手腕被吊起,但不妨礙他的手指輕撫小孩的腦袋一般,輕輕摩挲道:“父帝也會幫你的。”
【好想見爹爹哦。】小家夥又開始思念起林眠魚。
“我也想他。”夏舟仙道。
很想很想。
若是林眠魚知道他懷孕了,他不論做什麼應該都會同意,怎麼都可以任意妄為吧。
他要林眠魚抱著他,哄著他,生產時更要林眠魚看著他,讓林眠魚見證,自己與他共同孕育的孩子誕生於世,更要共同撫養孩子長大。
所以,夏舟仙決不允許自己就此消亡。
半個月後,暗帝吞噬魔氣已近尾聲,至於那些被胎兒吞噬的,在他察覺到胎兒日漸虛弱的氣息後,便沒有太過在意。他正打算解決香爐內最後一縷魔氣,體內先前已被轉換過的魔氣竟然有了極大的波動。
好似孩子在肚內拳打腳踢,腹部陡然傳來一陣劇痛,那是牽扯著元神般的痛楚,即便是暗帝都有些受不住。
屬於夏舟仙的驚慌襲來,暗帝的心情頓時好起來。若這孩子真的出事,夏舟仙怕不是要大受刺激瘋掉,那樣子或許能加快消亡……
【我才不會死呢。】
軟糯的小孩聲音滿是天真無邪,近在暗帝耳畔,他愣了一瞬,意識到這是那孩子的意識,冷然一笑道:“那你可真是堅強,不知你若是死了,夏舟仙可會和你一般堅強?”
【哼,我討厭你。】
肚子疼得愈發劇烈,孩子不加掩飾對暗帝的厭惡,但又與成人那種滿是黑暗的憎惡不同。
小孩的抵觸情緒清晰又純粹,或許是受了夏舟仙的影響,暗帝首次與這孩子溝通,嫌惡情緒竟然沒有起初那麼激烈了。
暗帝笑起來,他罕見的沒有大發雷霆,算得上好言好語:“我也不喜歡你,彼此彼此吧。”
小孩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天真爛漫地問道:【你為何一定要父帝的命,與父帝友好相處不好嗎?】
暗帝坐在寶座上,望著九清演佑宮空無一人的大殿:“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頓了頓,他說出了連他自己都詫異的話,“若你不是夏舟仙和林眠魚的孩子,或許就不用死了。”
【可我就是父帝和爹爹孩子,你是不是想和彆人生孩子?】
小孩的這個問題讓暗帝著實愣住,隨後想到了謝秋昭,現如今怕是已經到了魔界。上次他提議讓仙人潛入魔界找尋謝秋昭蹤跡,結果一群廢物沒人敢去。後來,暗帝已經決定解決完夏舟仙,就去找謝秋昭。
暗帝半天都等不及了,隻想加快速度。
小孩似是察覺到暗帝對夏舟仙的殺意,微微一顫。
暗帝意識到小孩來不及隱藏的驚慌。
而這驚慌皆因夏舟仙曾經帶在身邊的“如意龍紋環佩”而起。
若非小孩的念頭來得如此之快,暗帝還不一定能記起這塊如意龍紋環佩。
實在是,這塊環佩被煉製出來時,他因夏舟仙的心魔誕生之初並不強大,連魔氣都無法吸收,甚至無知曉夏舟仙所思所想。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中,夏舟仙遭到凜乙仙尊背叛,說要曆劫,就去了趟凡界。那時,夏舟仙是分出一縷元神轉世去的凡界,暗帝還在慢慢成長,故而留了夏舟仙帝君的元神內,並未一起跟去,所以不知夏舟仙在凡界遭遇了什麼。
反正就算沒他跟著,夏舟仙元神裡還殘留著著許心魔,轉世後性情不會太好。
而後,等夏舟仙再回來時,便又接二連三遭到仙尊背叛,晨霄繼而得到養分般,逐漸與夏舟仙分庭抗禮。
暗帝依稀記得,夏舟仙身為帝君下凡前,煉製如意龍紋環佩時,似乎逼出了體內部分魔氣,而後封存進了環佩裡。
那些魔氣皆是分形寂滅杵的殘餘,對於暗帝而言,可讓他更加強大,亦能更早讓夏舟仙消亡。
思緒閃過之際,元神一隅,他陡然感覺到夏舟仙悚然一驚。
一種隱秘之事被發現,無法再補救的惶惶無措傳遞而來。
高亢的笑聲從晨霄口中傳出,他此時心情尤其的好,連帶著看凸起的肚子都沒那麼惡狠狠了,下意識道:“今天還真多虧了你小子。”
【我是女孩子。】
還隻有五個月,但早已生出元神,可稱之為靈胎。
這孩子竟然已經知道男女之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