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始是村婦女兒被侮辱後,村婦去真君廟求願,翌日得知羞辱女兒的男人死在了青樓花魁手下,她認為是大仇得報,是真君顯靈,故而大肆宣揚了一番。
後來又有某村獵人外出打獵,被猛獸咬了,纏綿病榻多日,他老娘前去求願。不久後,兒子真從閻王爺手裡逃過一劫,活了下來,又可以繼續打獵了。
再後來是大善人王員外,聽聞真君廟靈驗,便前去求願,希望自己放浪形骸的兒子能夠回頭是岸,做回正人君子。不日,他兒子居然真就跪在王員外麵前,淚流滿麵地表示以後要和王員外學習,再也不出去亂玩了。就此,王公子脾性大改,漸漸做起好事,在鎮上逐漸有小善人的美名。
王員外喜極而泣,提出要重建真君廟,替真君重塑神像,也是後來出力出錢是最多的。
還有好幾件願望成真的事跡流傳,都是事關小老百姓一些身體康健,心性脾性的。
至於求願一夜暴富這種,還沒見被實現過。
“就這些願望,不過都是巧合罷了。”蔡延善老神在在道,“每日世間各地求願的凡人幾何,你們仔細想想,這些事就算沒有仙人出馬,是否也能實現?哪有什麼神跡,四瀆真君顯靈不過是凡人自以為是的寄托罷了。”
如此說來,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反而是那些來神君廟求願的凡人,不論是何心願,神君都能實現,而這位神君,便是他們麵前的這位。
仙長說自己修為到了瓶頸,需要凡人之願力來提升修為,不久前在此地建造了宏偉廟宇,然後以煉乙神君的稱號替人實現心願。
而他們也確實在廟中看到了一個個滿麵欣喜,來還願的凡人。
“什麼還願,不過是用了障眼法,讓凡人誤以為自己願望成真罷了。”真實目的還是為了斂財,夏舟仙冷笑著,水幕裡的蔡延善在他眼裡已經是死人了。
林眠魚覺得自己再不出手做點什麼,夏舟仙真就要血洗煉乙神君廟了。
身為帝君的夏舟仙確實可以這麼做,但天道對他亦有所束縛,會承受元神撕裂之痛。
林眠魚握住夏舟仙的雙手,淡然道:“他既然想當神君,那便讓他做神君。”眼眸裡皆是冷冽與肅殺。
夏舟仙聞言,打消了要做點什麼的念頭。
接下來他看了場好戲。
煉乙神君廟香火日漸旺盛,去許願的人越來越多,還願的人也越來越多。對比之下,四瀆真君廟卻日漸蕭條,好在還有些曾被實現過心願的百姓,雷打不動每月會去祭拜,才保證了真君廟的香火不斷,但和過去卻不能比。
神君廟人來人往,煉乙神君的名頭甚至傳到了當朝張丞相的耳中。
張丞相帶著夫人前來求願,他夫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有傳言丞相夫人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能誕下一男半女,卻一直沒能如願。
前幾年,丞相夫人的身體更是突然抱恙,且越來越差,彆人一直想讓張丞相納妾,但時至今日,張丞相也隻有她一位正妻。
雖然因為沒有孩子時常遭人詬病,但張丞相和其夫人的恩愛事跡也是京城一段佳話。
這次張丞相聽聞煉乙神君的名號,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前來參拜,還交了一大筆香火錢。
蔡延善洋洋得意,他有點腦子,沒繼續用障眼法。
是夜,靠著他築基中期的修為,偷偷溜進客棧,還施了個隱藏氣息的陣法,準備將丹藥喂入丞相夫人口中。
蔡延善撩開床幔之際,看到了丞相夫人的真容。
他在修界也看過不少美人,卻還是被丞相夫人這清麗脫俗的容顏驚豔了。
據說丞相夫人已年過三十,但隻看容顏說她隻有一八芳年他也信。隻不過,這絕色容顏給人的感覺不像女子,反倒像男子……
再看一旁熟睡的張丞相,聽聞已四十有八,五官端正,留著八字胡,能從滄桑容顏裡看到幾分年輕時的溫文爾雅。
蔡延善的眼睛又忍不住飄到丞相夫人身上。
這樣的美人配凡人真是暴殄天物。
蔡延善甩了甩腦袋,壓下色心,喂藥之後,戀戀不舍地準備從窗戶溜走,身體卻忽然不能動彈了。
幾乎同一時刻,張丞相忽然驚醒,抬眼便看到準備溜走的蔡延善,他連忙護住裡側的夫人,驚慌地大喊道:“來人呐!有刺客!”
蔡延善本可以靠著修為逃之夭夭,但此刻修為卻像是被限製了一般,當他被侍衛抓住,被壓到了丞相麵前後,丞相夫人看到賊人闖入,出乎意料的冷靜,眉頭微皺,卻驀地咳嗽起來,咳嗽聲不斷加劇,許是經常咳嗽,嗓音帶著點男子的粗糲。
那本就弱不經風的身體,仿佛隨時會斷了氣。
張丞相將夫人抱在懷裡,熟練地拍著夫人的後背,完全不想知道蔡延善是何人,吩咐侍衛道:“給我馬上把他給處理了。”
蔡延善任人宰割般,仍然不能動用修為,終於掙紮著大喊道:“住手!本君是煉乙神君!今日是為你夫人而來!”
張丞相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蔡延善。
蔡延善無法動用法力,無法自證身份,目光掃到兩句話間,臉色逐漸好轉的丞相夫人,當機立斷道:“張丞相,你夫人一炷香之後便會身體康健。一炷香後,你便會相信本君確實是煉乙神君。”他收斂起平時的張狂輕挑,端正的臉孔顯出幾分神聖。
張丞相眉心緊擰,他本不該相信這種話,但看著夫人蒼白了數年的臉色突然紅潤起來,鬼使神差地決定留下這個自稱神君之人的命。
一炷香後,丞相夫人欣喜的覺得自己身體確實好了許多,那靚麗的容顏彆有一種男子的英氣,啟唇,正要說什麼。
忽然,一口血從她嘴裡湧出,而後便是身子抽搐起來,很快便即將魂歸西去一般。
張丞相怒極,大喊找隨行的太醫!隨後,下令侍衛馬上殺了蔡延善。
蔡延善大吼著“不可能”、“讓我再試試”此般的話,就要被侍衛押出房間處理。
“慢著。”張丞相忽然叫住了侍衛,蔡延善滿懷期待以為自己能活下來,嚷嚷著他這些日子不斷為百姓實現的願望。
卻聽張丞相沉默半晌後,冷冷道:“煉乙真君既然如此靈驗,為何我夫人偏偏遭此一劫?”
蔡延善有口難辯。
太醫到來,連忙給丞相夫人把脈。
張丞相將蔡延善晾在一旁,等太醫確定丞相夫人僅剩一口氣後,張丞相似乎已經足夠冷靜,冷聲道:“先留他一命,他自稱煉乙神君,你去問問那座廟宇的道士們認不認得他。”
道士們大晚上被叫醒,本來還很憤怒,當了解到發生了何事後,紛紛指出蔡延善就是煉乙神君本人,他確實有仙術,為了修行,才在凡界行走,為百姓謀求幸福雲雲。
而丞相夫人早已昏死過去。
張丞相緊握著夫人的手,命令道士們去把那些還願的百姓找到廟宇內,期限一日,若是能全部找來,他就放蔡延善一條生路。
道士們當時信心滿滿地前往,卻在看到那些百姓依舊過著原本日子,一顆心涼了大半。
原來,這位神君把他們都給騙了。
哪有什麼願望被實現,有的不過是被蔡延善用術法欺騙後,經曆了一場幻夢的可憐人。
幻夢過後,所有的錢都投入了神君廟的功德箱,親人病逝、窮困潦倒、淒慘度日……
找來找去,道士們隻找到了兩三個不知是巧合還是神君顯靈,真就日子越過越好的信眾。
“這怎麼辦,就這麼三個人,被張丞相知道,會不會連我們都不放過?”
“好家夥,我們之前左一句神君,右一句神君,結果那家夥原來是坑蒙拐騙,根本不是什麼仙長!”
“可你我都見到了他的仙術啊!”
“我們趕緊溜吧,快把箱子裡的錢都拿出來,此時不走可就沒命走了!”
他們根本不是什麼正經道士,都是蔡延善當初用大筆的錢吸引來的亡命徒。他們以為抱了仙人大腿就可以吃喝不愁,然而瀟灑了一個月都不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道士甲的話讓其餘人麵麵相覷,片刻後,不知誰先點了頭,他們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但還沒跑出廟門,張丞相便帶著一群侍衛包圍了神君廟。
此時天剛蒙蒙亮,蔡延善披頭散發被押到殿外,臉上再無狂妄囂張。
道士們背著包袱,看到蔡延善如此狼狽的樣子,全部都定在了原地。
道士甲腿肚子發軟,但還是逼迫著自己走出來,對張丞相道:“張丞相,這才過去半日……”
“但我看你們是想一走了之。”張丞相語氣淡淡,並未動怒的樣子卻讓人惶恐不安,“你們以為隻有你們去找了香客嗎?一群坑蒙拐騙的亡命徒,打著神仙的名頭坑騙百姓的血汗錢!都該死!”
能坐上丞相之位的人,又豈是那麼好糊弄的。
道士們臉色頹敗,知道沒了退路。
不知哪個道士先站了出來,指著蔡延善大喊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們隻是被蔡延善脅迫的。
餘下的人一聽紛紛應和。
“你們、你們……”蔡延善還是一點法力都無法使用,任人宰割,聽到這些亡命徒的話,如鯁在喉,想著反正都是死,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淒厲地吼道:“張丞相!就算我是主謀,他們也都是幫凶!每次的香油錢,他們都沒少拿!”
夏舟仙的目光掃過張丞相有些熟悉的輪廓,以及那雙格外眼熟的清亮眼眸,那位丞相夫人也同樣讓他覺得眼熟。
林眠魚方才看到兩人時,眸中閃過驚訝。
夏舟仙挑了挑眉:“這麼巧?”
是啊,沒想到會這麼巧。
林眠魚竟然找到了文曲星君和韓傾的轉世,不過他不會打擾什麼。
夏舟仙再次來了興致看了好一會兒,大概猜到林眠魚要做什麼後,又有些無聊了,開始盯著林眠魚一個勁兒地瞧,似乎要將分離這段時間缺失的親近都給補上。
“眠魚,小寶出生後,還要生第一個寶寶嗎?”無聊的夏舟仙突然問道。
“不生了。”林眠魚想也沒想便否定,與夏舟仙四目相交,“還要再生一個,又一次懷胎十月,是想憋死你,還是憋死我?”
夏舟仙默默看著林眠魚,一雙黑眸裡意思很明顯,魚兒你不會被憋死,但我一定會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