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在黑夜中走了許久。
一縷光破開黑暗, 蒔蘿瞳孔一縮,她不敢置信地撥開夜幕,整個身體邁進一片虛幻的光明之中。
一片枯萎的落葉掉在肩膀上, 蒔蘿發現自己走進一座僻靜陌生的林園,溫暖的陽光有著舊皮革的厚實氣味, 一不小心就會沉入其中。
灰白的樹皮有著古老的臉孔,少女穿過株株相挨的白楊樹,陽光的身影開始時隱時現,身下的腳步聲全都被落葉吸收殆儘, 就連影子也被枯黃覆蓋, 她似乎遊蕩在某個死寂蒼白的墓園,一片片飄下的落葉如垂死的蝴蝶。
蒔蘿下意識握緊手掌, 沙漏的一角卡進掌肉, 稍稍喚醒她的理智。
“月桂?克洛伊?”
兩隻精靈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隻剩下少女孤單一人徘徊在陌生的世界。
她低頭看了一眼沙漏, 剩下不到一半的黑曜石粒, 現在外頭還是黑夜,所以眼前的是…幻象?
蒔蘿突然不怎麼害怕了, 她大概猜出這是某個女巫的力量。
就好比海女巫最簡陋的鹽陣可以阻擋魔物, 越是強大的女巫就越能製作強大的結界,最後甚至能形成一個栩栩如生的小領域。女巫在自己領域內可以一手遮天, 化身為女神般的存在;傳說中的半神女巫,不死的姬瑪就擁有將整片島嶼化為己物的強大魔力。
腳下的土地堅固厚實,陽光有著輕手一捏的溫熱,呼吸的空氣更充滿泥土和雨露的芬芳,這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強大的女巫領域。
第一次陷入彆人的領域,蒔蘿卻沒有感覺到半分害怕。
她似乎已經望見出口, 快步穿過樹林,心中隱約知道自己必須尋找某個東西來結束領域;就像一本打開的故事書,必須讀完上下行才能走到結尾。
是的,她必須找到角色來展開故事,也許是回憶中的某個熟人來迷惑自己…….等等,為什麼她那麼熟悉?
耳邊隱約聽見清澈的水聲,蒔蘿加快腳步擺脫白楊樹林,眼前突然開闊,陽光大片灑落,她沒找到人,反而看到近似於人的身影。
蒔蘿屏氣凝神,她穿過了一座優雅的青銅拱門;像是某個建築的殘留物。腳下光滑的綠色大理石取代了草地,她循著水聲找去,石雕的水池和噴泉遠遠看去就像一座座翠綠的小丘,澄澈明脆的水柱有著音符的高低起伏,粼粼的波光折射出大理石上斑斕的紋路。
她想起月女神的花園,也許這個地方也是青女神的某個庭院?
中央的大噴泉頂上有三個修長的身影,蒔蘿湊近一看,不意外,是自然三女神的雕像,瑪瑙、翡翠和琥珀裝飾她們的衣裳和眼瞳,就如大廳那幅三女神嬉戲圖一樣……
綠翡城,前身是青女神的神廟。
蒔蘿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月女巫的巡獵有個老規矩,進入非信仰女神的神域都要進行祭禮,就像到彆人家裡作客要打招呼,好運的話還能得到當地女神的祝福。
沒有時間多想,蒔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她將手中的沙漏放在大理石階上,時間還在不斷流瀉,接下來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出錯。
春季的花女神奉以吸飽晨露的鮮花,夏季的青女神奉以生長於青木的果實,秋季的金女神奉以曬乾的作物。
少女就著泉水洗淨雙手,從櫥櫃拿出七隻香蜂草蜜蠟點燃,一隻隻排列放在神像四周,就像她曾經對月女神作的祈禱
打開茶罐,乾燥成一球的玫瑰花苞泡進滿月凝,立刻恢複血色,展出最鮮妍的色彩,晶瑩的月露從柔軟的花瓣顆顆垂落;獻給金女神的祭禮簡單多了,直接用絲布裹著的麥茶包。
至於夏女神,蒔蘿從琉璃瓶倒出幾顆鮮綠的梅子,用小銀碟裝起成一盤。
蒔蘿看著三個一模一樣翡翠瞳目的女神,她突然明白難題在哪了,不過她早已經偷看過答案……就如大廳那幅女神圖一樣,這裡是綠翡城,是青女神的神廟,做為主人的她站在畫中間,接受左右兩位姊妹的擁戴。
玫瑰獻給左邊的花女神,曬乾的大麥種獻給最右邊的金女神,最後的青果實獻給最中央的女神。
少女姿態謙卑放下銀碟,默念那些背得滾瓜爛熟的祝禱詞,後麵不忘和女神打一遍狼人的小報告。
無外乎就是群狼環伺、狼視眈眈,狼人帶領著軍隊打算玷汙這片土地。蒔蘿儘可能在不修改基礎事實上,把整個事情講得危言聳動,彷佛明天狼人就要自立為國。這可不是她亂說,這是安柏教她的“說話的藝術”。
“每天祈禱的信徒沒有上百也有上千,女神大人是很忙碌,要怎麼讓自己的祈禱第一個被聽見,就必須靠一些小技巧了。”安柏微笑後的暗示蒔蘿表示明白。
想想看女神大人每天滑郵件,標題都是【救救我】、 【幫幫我】、【女神保佑我】,蒔蘿想如果自己是女神肯定一滑到底,關掉電腦謝謝再聯絡。
但這時突然出現:【狼人的操作讓十三億人都震驚了!】【人狼大流行!人類麵臨絕種危機!】【一夜大戰過後,狼人與上百人類群體不可言說的聯係!】。
女神肯定雙眼瞪大,迫不及待點開她的求助郵件!
蒔蘿充滿自信,她念了半晌,默默等待著可能的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