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正好聽過那壯觀華美的象首,聽到這句話立刻跳了個老遠,差點沒在飄移的船板上站穩,幸好穆夏即使扶好她。
“我不該嚇到妳,是我不好。”
有力的手臂扣住腰身,蒔蘿覺得他話中沒有太多真誠的歉意,所以又很“不小心”踩中他的腳。
騎士麵無異狀,禮貌地扶她站穩,才收回手。穆夏對這裡顯然很熟悉,又或許是狼的眼睛讓他可以在黑暗中視物。他們沿著一艘商船的甲板走下了另一艘小小的船。
那裡遵守著一個老船夫,穆夏拿出一枚銀幣,用蒔蘿聽不懂的話吩咐幾句,對方立刻接過硬幣,用僅存的門牙用力一咬,隨後點點頭,讓他們上船。
小船在月光的注視下,遊進一條從河流分出的長渠。
“你有看過白底印有數朵小紅玫瑰的家徽嗎?”蒔蘿突然開口,她覺得博學多聞的穆夏說不定可以給自己意想不到的答案
但穆夏想了下,最後還是搖搖頭:“大騎士長訓練過我要認出每一個家徽,但我從不記得有白底印有小紅玫瑰的家徽,妳確定沒有搞錯顏色嗎?也許花不對?”
蒔蘿向他點頭謝謝,正感失望,卻突然聽穆夏提道:“也許曾經有?”
他解釋:“每個貴族都有卷軸紀錄轄下或結交的貴族家徽,聯姻和結盟,各種家徽如樹脈延伸下去,彼此也會互相交換情報,但有一些情況會把家徽從卷軸上剔除掉,除了血脈沒落而斷絕,另外就是被王室或教會褫奪爵位。”
“沒有繼承人而斷絕血脈的情形很少見,貴族間的通婚很頻繁,不管怎樣都能找出擁有繼承權的遠親。如若是被王室和教會褫奪爵位,那就一定是犯了什麼不可饒赦的大罪。”
穆夏很是敏銳:“貴族一般享用免刑特權,教會據我所知從未褫奪過任何一個貴族的爵位,這會引發其他貴族的疑心和憤怒,所以最可能就是謀逆王室之罪。”
蒔蘿沉默下來。克麗緹娜的身世之謎遠遠不止那麼簡單,無辜被燒死的寡婦,不存在的家徽,還涉及謀逆王室之罪?如果她的生父真的是國王,又為何要對生育他骨肉的女人如此趕儘殺絕,不但剝奪榮耀,還派人滅口呢?
若是要掩蓋不光彩的私情,克麗緹娜一開始就不會被生下來,她的出生應該是被默許的啊…….
“蒔蘿,妳沒事吧?”
蒔蘿微笑搖搖頭。她打算一會就去找那隻跟著自己的麻雀,將所知的消息帶給克麗緹娜。
小船越過了一座巨大的灰石拱橋,很快就停了,卻不是因為靠岸,而是前方已經擠了無數艘駁船和客舟。
岸邊是鵝卵石鋪就的街道,溫暖的燈火開始渲染視線,兩岸的建築皆是獨特的紅磚方塔,在溫潤的月光下如撐起黑夜的蠟燭,空氣中還燃燒著甜柚、檸檬、毛胡椒等辛香料,下船的水手們圍在橡木酒桶賭博,來自各地、裝扮各異的商人在一簇簇色彩鮮明的帳篷下交易。
這裡哪怕一口呼吸都是遠岸重洋的味道。
河流帶來源源不絕的養分,灌溉出豐沃的土地,沿岸而建的城鎮和市集就像叢生的蘑菇菌群。蒔蘿懷疑船塢那邊靜得像大海一樣,是因為所有商船的人都來到這裡鬼混!
她驚歎:“這裡到底是哪裡?"
少年一直盯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聖瓦西蘭,峻麗河三岔路的交接口市,連通兩個小入海口,這裡的食物可以滿足來自各方人們。"
穆夏揚起腦袋,蒔蘿發誓自己看到他的鼻子動了動,不知道是嗅到什麼好料。
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下,蒔蘿遮掩一下:“我其實也沒有很餓……"
違心的報應來得如此之快,一股辛辣刺鼻,差點沒讓嗜辣如命的蒔蘿被口水哽到。
那是一條條掛成門廉的麵條,配上一大桶紅殷殷的辣椒糊,商家正忙著用綠檸檬往裡麵擠上滴汁調味,蒔蘿感覺自己產生幻視,竟然看到從小夢想的家鄉味。
最後蒔蘿抱著一大包用蕉葉盛裝的辣椒糊,十分心虛站回穆夏身旁。
“那是真的會辣掉舌頭,不過妳既然喜歡……"
穆夏笑著遞給她一瓶冰冰涼涼的飲品,蒔蘿嗅了嗅,蘋果酒?
金發碧眼的騎士在暈黃的燈火下笑得毫無防備:“歡迎來到古老的薩夏,現在的聖瓦西蘭,女巫們曾經的聖地,也是我最愛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