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第一百四十七章 絕望女神 月女神的吻……(1 / 2)

看著少年一點一點撥飼料喂給那隻金魚, 目光癡迷地盯著魚缸,手指隔著琉璃輕撫魚身……罪魁禍首蒔蘿選擇默默退出留給他私人空間。

要是被月桂看到,那真是邪神石錘了。

心虛的蒔蘿馬不停蹄地趕回艙房, 走到一半, 就和一隻銀光閃閃的大飛蛾撞個正著

【蒔蘿!!】

月桂急匆匆地拉扯女孩頭發,從腳趾到頭皮,想檢查她是否安然無恙。

【妳身上怎麼都是水草和黴味?妳去遊泳啊?】

等蒔蘿告訴它事情的來龍去脈,月精靈氣得差點把翅膀上的鱗粉擼禿了, 它讓蒔蘿等今晚月亮一出來, 就立刻禱告向月女神告狀去。

【罰那些家夥去臟兮兮的沼澤和陰森森的冥河!】

蒔蘿安撫著氣呼呼的月精靈,正好有一個樂僮來找她,請她給那位倒黴歌手佛朗看病。

遊船上最不缺俊男美女, 佛朗也是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深發藍眼,擅長月洞琴和羊腸琴等弦聲樂器,一對甜甜的酒窩是他的招牌, 他還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叫甜派詩人。

佛朗和蒔蘿搭訕總是堅稱自己有東岸的血統,試圖套近關係。他以自己的深發自豪:“我出生在列蒂提坦帝國, 那裡出過一位東岸的皇後, 混血兒也紮堆成群,我祖母就是一個東岸行商的女兒。”

但一夜過去,蒔蘿完全無法從那張又青又腫的臉找出他的酒窩,哪怕對方一直試著對她拋媚眼微笑。

“我應該是被水蛇纏下水了。之前有人不小心把酒桶扔下去, 那些水蛇八成是喝醉了, 才傻乎乎爬上船。”

佛朗信誓旦旦表示,昨晚他興致高昂,邊走邊唱, 突然腳下一拌,河水浸入口鼻,眼前一黑,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同為水女仙受害者的蒔蘿隻能委婉地提醒他近日好好休息,少開口唱歌。

這麼一提,佛朗立刻忿忿不平:“今日本來應該是我登台,白白讓給銀舌頭了!他能演什麼百花國王?他那張嘴可吐不出什麼芬芳來。”

蒔蘿隨口一問:“國王不是貝裡?”她記得昨晚貝裡頭戴月桂冠,做著國王打扮。

“貝裡?喔,他隻演晚上的劇,昨晚我喝太醉了,貝裡就暫時頂了我的角色方便排練。”

佛朗很快就把好友丟到腦後,繼續借著病痛和美人搭訕。蒔蘿正考慮著給他來一杯安神安眠茶,突然有樂僮進入房間,他向蒔蘿表示船主身體不適,需要立刻配藥。

一聽是船主尋人,佛朗這才乖乖閉上嘴。這是流浪王子的遊船,他們這些歌手不過隻是王子的弄臣,借著王子的名聲和遊船才有表現的機會。

蒔蘿跟著樂僮離開,去見這座遊船的主人。

絢麗的帆布升起,便是不分晝夜的靡靡之音,“海妖”是峻麗河屬一屬二的遊船,遊船的主人是藝名為“收藏家”的流浪王子。

這位遊船之主曾是一位享譽盛名的宮廷歌手,也是唯一被王室認可的“王子”,與愚人王的自封不同,收藏家可是擁有一個實打實的子爵封號,“海妖號”就是他的封地和王國,每當他到一個港口演出,城內便萬人空巷。

有人說他是一位孤兒,因受女神眷顧才茁壯成長,月女神的吻給他無限的靈感,海女神的奶水賜予他絕美的歌喉,春女神的祝福給與了他美貌,是一位集所有女神寵愛於一身的非凡才子,所以小女神便來到傳奇歌手的艙門前,來見見這位可能同樣被諸神“寵愛”的受害……不、是神眷者。

月精靈對此嗤之以鼻,女神向來鐘愛以自身形象創造的女性,一個小小的人類男性就想要三位女神的寵愛,也不怕撐死。

門一打開,撲鼻而來就是各種華貴的香料,蒔蘿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回到米勒穀的垃圾屋,還是升級版本。

“收藏家”珍惜所有觀眾送來的禮物,他的房間就是一個大間的倉庫,天鵝絨、斑斕的獸皮和花紋地毯交織出一個奇異的空間,蒔蘿小心繞過幾個珍貴沉重的銅鑲金琺琅彩瓷,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半空還垂掛著各種金銀和玻璃垂飾,此時正隨著船身珊珊作響;牆上琳然滿目的獸首、羽飾或彩墨的麵具正用各種表情欣賞著少女小心翼翼的表演,這裡簡直是一個吵鬨的舞台。

等到樂僮出去後,那人才在眾多珍品和收藏後麵開口:

“一早上就把大家嚇一跳,親愛的小姐,我還以為妳被海妖拐走了……”。

水女仙聽到又要罵人了。蒔蘿看著麵前的男人,不禁微微歎氣,當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甚至不比穆夏、雅南差。

深邃削俊的輪廓,漆藍的眼眸亮如晨星,男人頭戴詩人最高榮譽的金月桂葉,寶石色的衣袍下是均稱優雅的身段,渾身上下都是無懈可擊的完美,簡直就宛如希臘神話的雕像……

“簡直栩栩如生。”蒔蘿微微一笑,碰了碰冰涼的大理石皮膚。

“謝謝……咳咳!那可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模樣……”沙啞的聲音一點也不優美,呼吸起伏彷佛破掉的布袋,聽起來就是個半朽的老人。

就在俊美無儔的雕像後麵,蒔蘿看著這位殞落的傳奇,心底不自覺歎息。

曾經俊美出眾的流浪王子坐躺在一張羽毛褥床,肥胖的身體壓得整張木床跡吱吱作響。他身著猩紅色的錦繡和寶藍綢緞,腰間寶帶上綴有青金石、珍珠母,與雕像做同一個打扮──那是收藏家愛不釋手的戲服,上麵有多次修補加寬的痕跡。

除了衣服,他沒有一處能與雕像、以及傳說中的美譽符合的地方。

月精靈一臉冷漠:【我看不出來他有受到女神祝福的樣子,是祝福他不被餓死嗎?

這麼說其實不太公平,這位流浪王子的傳說並非虛假,隻是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呱呱墜地的嬰兒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青年,曾經俊美風流的青年歌手如今也有半老的年紀了。

“請隨意拉張凳子坐吧……咳咳!”曾經如大理石般深邃俊朗的臉龐現在擁腫得認不出五官,隻留著兩顆清亮的藍色眼睛,證明他與雕塑是同一個人。

收藏家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我每天早上都要對它哀悼,一會我會讓人拿裹屍布把它蓋起來的。”

蒔蘿在第一次見麵就替他看過診了,肺病毀了他的聲音,憂鬱毀了他的身體,他早已經無法再登場表演了。比起失去的名聲,他更要擔心的是時日無多的生命。

在年輕美貌的淑女麵前,這位曾經的風流才子還是強行打起精神,他從床上起身,來到床邊的書桌後坐下,

“聽說你感到不舒服?”蒔蘿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羊皮紙,流浪王子的劇本和歌曲每一頁都價值千金,她小心翼翼地撿起來,卻發現上麵都是墨水亂塗過的痕跡。

“我不想讓妳擔憂,好心的女士,但我有好幾晚都沒睡覺了……咳咳!我感覺我快把我的膽汁吐出來了。”

瞥見蒔蘿手上的東西,收藏家立刻煩躁地揮揮手:“那些失敗的東西喂給水蛇也不吃。”

書桌上也積滿厚厚的羊皮紙卷和乾掉的墨水瓶,收藏家不耐煩地將它們通通掃落,露出底下冷綠色的孔雀石桌麵。剖平磨亮的石麵上生滿了絢麗的漩渦,像是凝固了稀世的冰河湖泊,桌底座則是厚實的鎏金,每一處都昭顯著華貴和榮耀,又是一件價值不斐的收藏。

查覺到蒔蘿驚歎的眼神,收藏家不由得露出笑容,藍色的眼眸微微一亮:“這是我創作百花宮廷時的寶貝,來自拜佛勒庭貿易官大人的禮物,他愛死我每一場戲……他告訴我這批石料出土時大地震動有神跡顯現,肯定醞釀著自然女神最純粹的祝福,當然,這樣的寶貝大部分被他們貢獻給帝國女王做成了一整套家具,而我有幸得了一張桌子,這張桌子的價值等同於整個海妖號。”

但他的眼睛很快黯淡下來:“但現在我在上麵什麼都寫不出來……而且已經有快半年沒再從觀眾那裡親手收到任何禮物了,我一直希望隻有死亡才能阻止我的創作,卻不想我的創作已經先死在前頭了…….咳咳!”

並非賣弄可憐,衰老虛弱的男人難掩身心上的痛苦:“不知道妳有沒有看到早上的戲?二十年前的劇啊!怪不得那個愚人王會說我是一隻腦袋空空的豬頭王,我就快死了,我隻怕在我死前我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他自知已是將死之人,但胸口那股鬱氣不出,怕是死也不瞑目。

蒔蘿不懂詩歌,但傾聽一向是最好的良方。肺病已經無藥可救,但心病還是可以儘力而為。

收藏家信任女孩並不隻是因為萊斯特夫人的推薦信,更多是因為她和其他醫者不一樣,她依然為他配藥,安排療程,彷佛沒有放棄向死神爭取那一絲生機──她依然將他當作有救的活人對待。

蒔蘿如果知道對方的想法,她會告訴他,這就叫安寧病房服務。

少女拿起用象牙雕琢的白象茶壺,樂僮每早都遵照蒔蘿的吩咐溫熱茶水;香脂草、蜜蜂花,再加了點黑甜梅。長長的象鼻子噴出熱騰的香氣,她給收藏家倒了一杯熱茶,希望能稍微緩解他的痛苦。

藍色的眼睛淚光閃閃,收藏家看著無動於衷的少女,忍不住說:“其實我還年輕的時候,隻要一悲傷掉淚,姑娘們都會心碎地抱著我安慰,哄我是她們的小心肝。”

蒔蘿:“……”就不該相信這些詩人有節操這種東西。

月精靈正研究著那塊傳聞有神跡的孔雀石桌,一聽到收藏家的話,忍不住冷笑:【嗬嗬,我看叫來三個男人都抱不動你。】

少女把茶杯用力放下:“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是你,與其去找姑娘安慰,我更想先去把那個罵我豬頭王的小渾球打一頓,在寫一首歌問候他全家。”

收藏家縮了縮腦袋,彷佛麵前的茶杯是一碗毒藥。

蒔蘿毫不在意形象,歌手總認為東岸女子是珍貴易碎的花瓷,她偏不。

“是啊,二十年的劇……傳唱至今,你的歌手們熬夜苦練,把每一句台詞都背得滾瓜爛熟,他們每一個都想成為你,而不是愚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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