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隻是我的夏居,現在豐收祭典結束,那三姐妹很快就因為祭品不均吵起來,聽說人類也要打仗,等寒霜凍住煙硝和鮮血的臭味,四處都會烏煙瘴氣,所以我本來打算回去晴海過冬……”
姬瑪話鋒一轉:“然後我就在這裡感應到了奇怪的神力,妳怎麼回事啊?一下渺小得像凡人,一下又輕輕鬆鬆召喚月女神降臨,竟然還得到響應了……那位女神哪怕一根手指都可以毀天滅地,她正是因此才用虛空和黑夜將自己與大地隔開,妳是打算做毀滅女神嗎?”
召喚月女神?所以自己剛才一隻手就壓在核彈按鈕上?蒔蘿似懂非懂,心已麻木,好吧,看來她又渾然不覺放了個大招。
在熟悉的害怕湧上來之前,少女忍不住抬頭看著那輪懸空的明月。
烏雲如絲薄的麵紗模糊一輪明麗的輪廓,但隻要小女巫回頭,就永遠能認出那熟撚如親人的臉龐。蒔蘿摸著手上冰薄的屏幕,虛無的月光透著水晶流光溢彩,彷佛伸手可掬的流水,如此遙遠,卻又如此親近。
高雅的夜,冰冷的光,那位女神的目光始終沒有離去,她一直在看顧自己,愛著她的信徒
蒔蘿想到雅南癲狂祈求的模樣,他信奉的是一個不成熟的半神女巫,妄想著將自己的女神改造得更加完美不朽;而吸血鬼的誕生也從來不在女神的期望內,她隻希望他們不染殺孽,學習做無害的羔羊。最終一方會吞噬另一方,但都逃不過弒母或弒子的悲劇。
糾纏的命運延伸出扭曲的因果,無論怎麼想都於事無補,唯有成為真正的女神,立於所有人之上,才能牢牢掌握自己的命運,守護自己所珍惜的一切。
蒔蘿在獸皮上坐正身子,她回應:“尊貴的女士,我曾受益於妳無數次指導,卻沒能及時認出妳的真身,請原諒我現在才補上感激和敬重。”
發出去後她就有點忐忑了,這位半神女巫喜怒無常、敏銳異常,她這樣會不會太虛偽了點。
“再說一遍。”
蒔蘿摸不著頭緒,但還是抱著期待的心情,又重傳了一遍,姬瑪除了喜歡逗她外,其實是一個相當直率坦承的人,也許……
“太好了,我用神文把這句話記下來,下次等米勒穀向我祈禱風暴時,我就可以反複播送在安柏麵前炫耀好幾天。”
蒔蘿摀著臉,果然是連安柏都無法抗衡的最強女巫啊。
“加上這句感謝,妳早就已經奉獻遠超過十二隻海豚的祭品,包括一路上聽到妳的豐功偉業就夠我十年不無聊了。”
想到自己透過詩人流傳的神話,蒔蘿像埋枕頭一樣,忍不住把熱燙的臉埋入大白鵝軟軟的絨毛內。她完全認可安柏,這女巫太可怕啦……
“不過妳離真正的女神還差一段距離。”
真正的女神啊……蒔蘿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這次她也不拐彎抹角,徑直請求:
“女士,妳是最初的半神,請允許我向妳請求諫言吧。”
“嗬嗬,向我請求諫言的代價可是很高的,我不太喜歡乾涉人類的命運,而且像妳這樣的存在也是從未有過,我無法在妳身上做出準確的觀測,真奇怪啊……。”
“女士妳不也是半神嗎?”
“我是蒼鷺和大洋女神的孩子,神力來自母親,翅膀來自蒼鷺,身上沒有任何一絲人血,妳是第一個人類成神的存在,不過看到同為半神的份上,可以給妳個提示,記得我在影丘告訴妳的話嗎?”
蒔蘿想了想,不禁睜大眼睛:“妳說過即將到來的大災難,還有我的記憶被剝奪了。”
“我不喜歡直接說出答案,這兩個提示就已經足夠了,我可以再清楚重複一覆,大災難必將誕生。”
一股劇痛幾乎刺穿耳膜,蒔蘿硬生生咬牙忍受,月精靈以為她被攻擊了,嚇得立刻用鵝毛劍往虛空揮了揮,但蒔蘿很快舉起手製止它,她知道姬瑪說的是什麼──
末日預言!疼痛就是傾聽禁忌的代價,也是她所擁有的神權,厄運、混亂、複仇對此劇烈的回應。
“所以去尋找記憶吧,那也是妳作為神和人類所缺憾的部分。在記憶完整的那一刻,人性和神性將融合為一,到時妳將成為真正的女神。”
蒔蘿還沒消化完訊息。姬瑪又像是閒話家常扔了一句:
“對了,我感受到的神力不隻是妳和月女神,那個叫伊林的人類城池,有一種已經死亡的古老神力就盤據在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