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記得傷口的疼痛,也無法忘記昨晚少年危險又陌生的模樣……當她拿回記憶的同時,穆夏也肯定恢複了部分記憶,而那顯然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起碼對蒔蘿來說,那簡直是噩夢;她的確背叛了所有大女巫,甚至像獵物一樣在森林中逃竄。
少女痛苦地抱著腦袋,她感覺自己正在打開潘多拉的魔盒;自己是應該聽姬瑪,打開盒子尋找救世的希望?還是遵循直覺,將所有可能的災厄封印在記憶深處?
蒔蘿試著用殘缺的記憶回想,小時候的自己是有些自命不凡,就是一些穿越者的小毛病,但她相信自己絕不可能乾出什麼天大的壞事。
隻是曆曆在目的記憶,還有穆夏的表情…….那雙亮得驚人的金眸,即使不用使魔感應她都能看出從中溢出的恨意和怒火,他匆忙離開的身影像是在害怕什麼……害怕他忍不住傷害自己?
她不自覺撫過陳舊的疤痕,傷口僅僅一根手指長度的寬度,少女近乎可以想象一隻幼狼費力張大嘴巴,尖牙刺入脆弱的人類皮膚,死死咬住女孩的手臂……
鑒於諸神惡意.....不,是諸神的期待debuff,蒔蘿沉重地懷疑她和穆夏是命運捉弄、青梅竹馬的可能性很低,更可能是你死我活、冤家路窄的死敵。
身後傳起腳步聲,幾個水手笑臉嘻嘻靠近自己,大概是仗著人多勢眾,布萊克立刻爬起來發出警告的嘶吼。
蒔蘿拍了拍躁動的大狗,便淡定地從袖袍抽出一本裝禎精致的書本,上好的牛皮外殼硬得能敲破人的腦袋,但最重要的還是書本身的價值。
手指翻弄幾下封麵,上頭燙金大字散發著聖潔的光輝:《神律》──在這艘朝聖之船上,絕不會有人去打擾一個信徒的禱告。蒔蘿佯裝專注於律文之中,耳邊的吵雜聲果然越來越微弱。
少女手捧經書,姿態嫻靜美好,水麵映照的身影宛如浮蓮,與那些正襟危坐的修道女和聖道師截然不同。金色的曦光在漆黑的發瀑中閃爍如星,少女潔白的側臉宛如象牙雕琢的神像,與聖徒在山壁上的輪廓相對而立,儘是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氣息。
水鳥和蒼鷺從河麵拍打翅膀,晨露的水氣洗滌著人們感官,再怎麼遲鈍的蠢物也變得通透起來,本來蠢蠢欲動的水手們瞬間屏息,就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深怕觸犯到什麼高貴的存在。
月精靈對那些凡人哼了一聲,打算晚點去他們夢裡惡作劇,它轉頭欣慰地看著自家女神,僅僅靠氣場就震攝了凡物,這是越來越有月女神的架式了。
蒔蘿渾然未覺,她正漫不經心的翻弄手上的《神律》,上次摸到這玩意兒是在綠翡城的地牢裡,當時她恨不得把這本書撕成廢紙,在修道女麵前當成柴燒,但現在蒔蘿能切實感覺到這本書的重量。
堅韌的小牛皮染成莊重的寶石藍外殼,四方邊角也飾以銀絲刺繡和泥金雕刻。書籍在文明初蒙的時代極其昂貴,更是隻有貴族才能擁有的資產;至高神的《神律》就像教會的會員證,聖堂人人必備一本,也僅此一本。蒔蘿從修道女那裡拿來的神律看上去還是一本皮革舊書;而現在手上這本則是放在穆夏艙房,精致昂貴的裝幀昭顯著銀騎士超然的地位,與其說是書,更像是一個精致的首飾盒。
蒔蘿輕撫過封麵的金色大字: 神律──傳聞至高神為人類製定的律法,隻要一生遵循此律法的人,死後的靈魂就能追尋神的蹤跡,回歸至高神身邊。
暫時把那些複雜的思緒拋去腦後,月女巫吸一口氣,和心愛的女神懺悔了幾秒,便打開書本,打算換個角度,先好好研究下那位正體不明的至高神。
內頁是柔軟的羊皮紙,以稀罕的紫紅墨水謄寫,每一頁都嶄新無比,顯然沒什麼在翻動。蒔蘿是在琉璃盤下找到這本書,不難想象某人前腳從聖道師手上接過珍貴的經書,後腳就拿去墊在水果盤下。
她忍不住微笑,那隻小狼平時演得很敬業,但在自己的地盤還是忍不住露出馬腳。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她的思緒:“看來妳也有所感召了呢,親愛的女士。”
蒔蘿猛地回頭,看清來人,一顆心臟瞬間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