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低喃女神 她們不是七……(1 / 2)

燥熱的午陽將女孩們的背鞭笞得汗水淋漓, 刺人的蕁麻反複蹂/躪著手上的舊傷

她們扛著一籃籃剛采收的蕁麻,赤足走過刺人的靜默小路,正午將大地烤成燙腳的地獄, 好不容易到了陰涼的建築,手腳都是火辣辣的疼痛,但考驗才剛開始。

大捆捆的蕁麻必須先摘掉葉子, 再泡在水中反複浸染搓柔, 然後撥下莖皮, 將粗糙的蕁麻絲梳直、拉長、壓平,最後經過日以繼夜的紡織,刺人的粗麻才可以變作穿戴在身上的細紗布料。

痛,但也得忍著, 過程中的反複刺痛就是聖女院無聲的教鞭,而偷懶隻會害到她們自己,因為這些蕁麻線最後都會織成她們身上的衣袍。有頭有臉的聖修女和教師穿的是更為柔軟舒適的棉麻混紗,普通的修道女隻能穿純麻料的衣服

做壞了,院長特莎會更高興地看她們穿上破布,像掛上吊牌的死刑犯去巡街示眾。女孩們頗有共識, 每一個步驟都不敢馬虎,免得害到自己和彆人。

負責監督這些女孩的是兩位身披紅薊禮袍的聖修女, 白巾下的麵容一個年輕,一個蒼老,她們坐在鋪有軟墊的板凳上, 手上的木紡錘正麻利地紡出一團團羊毛線, 這是聖修女每日的基本課題,婦女以勤勞的編織和紡紗養育父兄子女,也同時榮耀至高神和聖女。

兩方都在各司其職, 但年輕的聖修女實在無法專心。她身下是柔軟的墊子,兩旁擺有盛水的石盆,冰涼的大理石柱劃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聖修女隻感覺如坐針氈,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又一個女孩小小聲的痛呼讓她手上動作一頓,終於忍不住對旁邊的人說:“差不多該讓她們休息了,特莎大人有赦免她們半天勞作……”

“專心,珍妮。”

年老的聖修女懶懶抬起一眼,木紡錘就像她的第三隻手,雜亂的羊毛團如她斑白的鬢發一樣被疏順散開,再被一根根細細撚成紗線,她旁邊的竹籃子裡早已裝滿了純白的毛線團。

被打斷節奏,她沉著臉訓話:“珍妮,慈悲是好,但不能用錯地方。”

“請恕我失禮,伊莎貝拉大人。”名叫珍妮的聖修女麵色一僵,隻能乖乖低下頭,努力重新回到手上的勞作。

老聖修女看對方稍嫌青澀的臉龐,微微歎氣:“彆把她們當成小孩,她們是罪人,妳心疼她們手上的傷,卻不知道上頭已經沾有多少無辜人的血。”

珍妮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伊莎貝拉振振有詞:“魔鬼為何挑上女人,因為女人是通往原罪的門,特彆是少女。美麗的皮囊最會藏汙納垢,也最能欺騙世人,人們總會被年輕美貌的姑娘迷惑,恕不知她們夜晚和魔鬼苟/合,巫術早已腐敗她們的靈魂。”。

一聲驚呼打斷伊莎貝拉,也瞬間吸引珍妮的目光,隻見其中最為高挑的少女及時拉住差點跌倒的同伴,珍妮不由得鬆一口氣,要知道摔到鵝卵石的地麵可能半天都站不穩。

伊莎貝拉卻不為所動,冷冷看著前方的友愛場麵。那高挑少女有著健美的體態和橄欖肌膚,她一手扛起同伴的布籃,穩穩走在鵝軟石的地麵上,背影優雅纖長,即使穿著麻衣也彷佛穿著禮服般從容不迫。

“費歐娜.伊格克勞,白熊塔的騎士之女,其父死後,竊取他的盔甲和劍,她用豐沃的嫁妝作誘餌,殺害數位求婚者,玷汙了她家族的名譽,人稱“猩紅新娘”的劊子手。她被送來這裡贖罪,等待之後的審判。”。

珍妮麵露驚恐,她看著老人。對方說得雲淡風輕,但看費歐娜的眼神已經像在看死人無異。

老人扯開一團打結的毛線,繼續語重心長:“善妒的奧莉維亞.沃頓殘害宮廷貴女的事人儘皆知,我就不說了,我記得妳很欣賞凱瑟琳. 哲林根,她確實有幾分機靈,但要我說,凱瑟琳可遠比奧莉維亞更加傲慢可憎。”

珍妮不敢答話,那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就如其出身的高貴家族。哲林根是與四辦葉的沃頓齊平的大貴族,若商船遍布峻麗河的沃頓是中庭最富有的貴族,那以異國杜鵑花為家徽的哲林根就是中庭最有學識的家族。他們結交的朋友可以跨洋彼岸,家族曆任皆擔任帝國女王的外交重臣;而且很少人知道,聖學院的院長傑洛夫就是來自一支沒落的哲林根支脈。

珍妮不自覺看向女孩中步伐最為輕盈的那位,少女有一雙雌鹿般的眼眸,說話輕聲細語,她不時低聲吩咐著,所有人在她安排下有條不紊的分工合作。

凱瑟琳與奧莉維亞皆是被放逐的大家貴族之女,但為人毫無傲氣,反而相當賢淑聰慧,與她相處頗為愉快,珍妮十分看重凱瑟琳,所以私下給了她不少權限,有意將她提拔成這一批修道女的頭頭。

老聖修女卻用冰冷的語氣打破了和平的假象:“她的父親是女王倚重的公爵大人,母親還是一位罕見的女術士,凱瑟琳本該成為一個高貴夫人,但等她父親準備為她出嫁時,她已經被不知從哪來的鄉野女教師迷惑。”

珍妮手上的毛線亂成一團,她手指發抖,感覺像握住一團長著毒刺的毛蟲,虔誠的修道女能夠聽出對方話中的意思。

“有書信作證,哲林根公爵懷疑自己的女兒試著向女巫學習巫術,甚至觸碰了關於血瘟的禁忌,意圖加害領地的子民,但畢竟是先公爵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脈,所以哲林根公爵希望聖女院能夠淨化她的靈魂,給予她一個不被女巫誘惑的安棲之地。”

伊莎貝拉死死盯著天真的後輩:“剩下的女孩也各個罄竹難書,色/欲的蕾塔西、怠惰的尤萊兒……她們每一個都比一個更加危險。我講了太多,一會得向至高神告罪,但我還是要提醒妳一句,她們不是七個柔弱的孩子,而是七個蛇蠍心腸的小魔女。我們的職責是在至高神的光輝下督促她們贖罪,但當黑夜降臨,惡魔低喃之際,我們更必須全神貫注監視她們,絕不能讓她們汙染其他人。”

當聽到惡魔低喃,珍妮害怕地幾乎坐不穩,伊莎貝拉立刻軟下表情安撫她。

老婦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旁人聽:“妳最近又聽到那個低喃了吧?我曾經也是,女人天生就是孕育罪惡的上好容器,惡魔一直在耳邊引誘我們,幸好聖城的城牆設有神聖的結界。隻要我們一輩子獻身於至高神,用禱告代蓋惡魔的呢喃,總有一天,我們就能被接納進大聖堂,與聖主們一樣傾聽神的召喚,得到真正的救贖。”

說罷,她拉著珍妮舉起木紡錘虔誠禱告。老人的手如溫暖的舊皮革,珍妮一顆心稍稍安定,但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群女孩。

女孩們像群忙碌的小動物,垂至腳踝的白袍如鳥兒的羽毛隨風展開,汗濕的秀發和皮膚在陽光中閃爍金光,每一個都是那麼可愛,彷佛從微風和露水生出的野薑花,她們真的是邪惡的魔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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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芭咯那個老蠍子沒再死盯著這邊瞧吧,我感覺我的背上好像長出聖女像了,她現在是不是在祈禱啊?”

凱瑟琳裝作要給讓位子,壓低聲音說:“是伊莎貝拉大人,費歐娜,妳最近太顯眼了,不要再給她責罰妳的機會了。”

費歐娜將沉重的布籃放在地上:“不能怪我,她敢打賭她在等我死,每天都要我抄寫神律,但她更想讓我寫墓誌銘吧。”

另一個光彩照人的少女走過來,笑嘻嘻說:“我知道該寫什麼:費歐娜.伊格克勞,偉大的蜂鷹騎士,求婚者的殺手,五位心懷不軌的流氓騎士敗於她的白荊劍下。”

“喔,真好笑,蕾塔西,我怎麼比得上妳呢?妳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動,十幾個求婚者皆敗在妳裙下自相殘殺。”

費歐娜嘴上不饒人,但心底還是忍不住為蕾塔西的美麗歎息。

淡金色的長發如細紗垂至腰後,一雙盈盈蔚藍的大眼睛輕易就能讓人溺斃其中,修道女粗糙的衣袍蓋住她緊致漂亮的曲線,但也使少女的美貌因憔悴而更加楚楚可憐,她根本不適合出現在這裡乾粗活,更適合在聖女的玻璃彩窗下,在水晶燈和銀燭映照中輕吟聖歌,

“因太過美麗而入罪,鐘表工匠之女,甜水鎮的蕾塔西,妳一定會成為曆史傳奇。”

蕾塔西氣呼呼抬胸:“如果我父親是騎士,我也可以用劍捍衛自己,敗在我劍下的騎士絕不隻有五個。”

“有個騎士父親可不是好事,特彆當他還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另一個女孩懶洋洋地抬頭答腔,她臉上生有小小的雀斑,雜亂的發絲蓬鬆如稻草,彷佛才剛睡醒一樣。

“他送我進來前告訴我,如果學不會做一個好女兒和好妻子,那就一輩子老死在這個鬼地方吧”

凱瑟琳打斷她們,低聲警告:“好了、好了,妳們都安靜,手難道還不夠疼,快把手放進水桶,小心等晚餐連湯碗都拿不動了。還有尤萊兒把妳臉上的口水印擦一擦,下次不許妳再這樣偷偷打小盹了。”

女孩們偷偷把手放入洗蕁麻的水桶,冰涼瞬間緩解了疼痛。凱瑟琳作勢要檢查每個人的勞動成果,實則是摸出那個隨身攜帶的雕花小盒子,一打開香氣四溢,裡頭裝滿軟黃色的藥膏,她給每個人的手上都偷偷抹上一拇指。

剩下最小的兩個女孩是一對才十歲出頭的雙胞胎,露比和索菲,兩個女孩很懂事,不哭不鬨,哪怕麵容被曬得通紅甚至有些脫皮,凱瑟琳將剩下的藥膏都給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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