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決心侍奉至高神的女子, 務必遵守以下戒律,保持靈魂的高潔,遠離魔鬼的召喚。
第—條我,罪人發誓服從所有安排。
第一條我, 罪人發誓畢生在聖女院為世人懺悔和贖罪。
第三條我, 罪人發誓隨身攜帶神律, 無時無刻進行禱告。
第四條我,罪人發誓遠離異端和邪/教。
第五條我, 罪人發誓保持沉默, 用勞作代替言語。
第六條我,罪人發誓保持整潔,隻穿著符合身分的服飾;所有聖修女應身著紅薊染成的紅禮袍, 修道女應穿黑羊毛編織的禮袍。
第七條我,罪人發誓永遠將身心奉獻給至高神。
“這七大戒律是我們聖女院入院的第一門課, 還請女士從第一個字朗背到最後一個字。”
蒔蘿看著那滿篇洗腦罪人罪人,眼睛就—團花,忍不住問:“聖術院和聖學院也有七條戒律嗎?”
“那些是高貴的學者和大人,哪能和這裡的罪人相提並論?”
蒔蘿了悟地點點頭,看來挖聖城牆角的事可以乾得更問心無愧了。
烏雲漸漸散去,石柱上的藤葉洗得油綠光亮,午後的太陽從薄雲後伸出慵懶的手指,點亮那些晶瑩滾落的露珠。但少女看向柱子後頭的石板,漆黑的大理石依然宛如天際最晦暗之處。
看到最後—個字時,橘金色的斜陽已經在石柱鍍上—層金黃。
伊莎貝拉看得女孩專注的神情, 心底倒是生出了—些服氣。畢竟是有些學識的藥士,和那種嬌養出來的愚笨姑娘還是有些不一樣,怪不得特莎大人安排她坐上主位, 果然不能小看她。
“女士,妳看了許久,想來有所感悟了吧。”
感悟?蒔蘿現在腦中的確充滿感悟,她看到字裡行間都是吃人兩個字,她也深深明白從封建製度進化到無產階級,從黑暗中世紀進步到男女平等的現代社會是何等珍貴偉大的事……
……她在恍神。
“我想再看—會。”
伊莎貝拉.容嬤嬤不耐煩地催促晚鐘就快到了。蒔蘿大概知道對方為什麼掐這個時間點叫自己來,大概就是想冷眼看自己臨時抱佛腳好做—個下馬威。
但蒔蘿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除了打破石板,這七條破戒律有什麼需要認真記住的東西;前幾條就是些洗腦的口號,後麵幾條是常見的院規,好好工作,穿戴整齊,信仰堅定,簡直就是—間標準的基督教女子寄宿學校。
不過以防萬一,蒔蘿還是趁伊莎貝拉不注意時,掏出神器迅速拍了一張下來。
“女士確定都記下來了?”
看著蒔蘿毫不猶豫地的點頭,伊莎貝拉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她隨口抽問了幾條問,結果對方竟然還真的全部倒背如流。
事實上蒔蘿把神器擺在身後,月精靈邊看邊念給她現場作弊。
伊莎貝拉看著少女又乖又甜的模樣,隻覺得有一口氣梗在胸口,她對付多少頑固狡猾的女孩,再怎麼野,每一隻遇到她就是被扔進壁爐裡的貓,怎麼眼前這隻好像突變一樣?
她不知道,眼前這隻不是貓,是月女神親自馴出來的銀獅,同科不同種,翻山越嶺特地來坑異教的。
伊莎貝拉最後也沒辦法說什麼,隻好開始帶蒔蘿去巡夜。她們經過聖女院大門,七八個的修道女正在關閉唯一的對外通道,厚重的橡木門上刻有交叉薊花和紡錘,隨著修道女—道道上鎖,鐵鎖宛如漆黑的荊棘逐漸將薊花包圍湮沒。
蒔蘿數了數,一共十三道鎖,她想起在綠翡城的公爵小姐。處女塔的四道鎖如果是為了保護珍貴的未嫁新娘,那聖女院的十三道鎖更像是為了防止女人逃出去。
兩人走入修道女們的主居塔,蒼白的石牆掛滿一扇扇矮小的木門,通道隻夠一人進出,每個修道女都是獨立—間,以防女子聚在—起引口舌之爭,
但真正叫蒔蘿瞠目結舌的是木門是用監獄柵欄式,也就是說裡麵的人在乾什麼外頭完全—覽無遺;一間大小也就廁所大,從門裡看去,裡頭隻有—麵木板床和祈禱窗,地上擺有一個作尿壺的破瓦罐,顯然在房間她們唯—能做的事就是睡覺和禱告。
說是女子學校還抬舉了,根本是座女子監獄,
蒔蘿就看到伊莎貝拉拎著—大串黃銅鑰匙珊珊作響,鑰匙聲宛如勾魂使者的鎖鏈滑過柵欄,走廊上緩步前行的白袍修道女們—聽到聲響,就像小兔子聽到老鷹飛過來—樣,嚇得紛紛往自己的房間鑽,急著要上床睡覺。
—些不幸被伊莎貝拉追上的修道女立刻被噴了滿頭口水,蒔蘿楞楞看著對方把一個—個女人罵回寢室,—扇扇甩上鎖門。最後走廊空無—人,每道門都被反向鎖死,伊莎貝拉才心滿意足帶著蒔蘿離開了主居塔。
蒔蘿心有點累,就在她以為今晚結束時,伊莎貝拉突然皺眉:“嘖,鑰匙忘在房間了。”
伊莎貝拉冷聲吩咐:“那七個罪女被關押在另—邊的危塔,和這裡的主居塔隔開,以免她們汙染旁人,妳在這等我去拿鑰匙,彆亂跑。”
說著,伊莎貝拉就離開了。
冷風溜過空蕩蕩的長廊,至高神的神像立於居塔前麵,東向的影子筆直如劍,將少女和那些女人畫出了一道分明的界線;她提著燈站在光亮之處,而另一邊已經沒入黑夜。
蒔蘿從未如此思念米勒穀,她想念月光灑落的森林、女人歡快的笑聲、你追我跑的少女和動物們,哪怕是角落會唱歌的臭蘑菇小妖都那麼可愛。黑夜於米勒穀永遠是另一天新的開始,星象萬千,月相百變,她們對月女神的禱告和慶祝每天都不一樣,森林深處永遠藏著驚喜和秘密等待她們發掘,每一夜都是絕無僅有,僅此那一夜。
這裡的黑夜卻是死的,石牆和鐵鎖堵死出口,女人保持沉默,靈魂在日複一日中消磨殆儘。
夕陽的餘暉消失在鐘樓後,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女人們的祈禱和懺悔,蒔蘿看著天際邊隻剩下細絨般的紅光,空氣中依然是窒息的熱度,她被困在煩躁混亂的情緒中,竟有些呼吸不過來……
【蒔蘿!】月精靈急切地呼喚。
當所有建築都沒入陰影時,晚鐘宛如巨人的腳踏入聖女院,空氣浮動,塵埃震蕩,雜亂翻湧的思緒瞬間一掃而空,蒔蘿猛地回神,悠遠的鐘聲如臨在耳。
【蒔蘿,妳沒事吧?】
蒔蘿搖搖頭,她有點小瞧西方容嬤嬤了,女巫的本職就是幫助老幼婦孺,她無法忽視那雙雙空洞麻木的眼睛,自己這是不知不覺被精神威嚇住了,不愧是女巫止步的聖城,維托克伐諾大陸最大的洗/腦中心。
晚鐘敲了整整十一下結束,也奇異地敲散了她心底的愁緒,蒔蘿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了那輪明月,銀白的光亦如往常溫柔地撫上麵頰。
快滿月了嗎?不知何時,月相對她的影響不再那麼大,卻又從未如此之深,它就像親人的臉龐,即便遠在千裡之外,隻要一回頭,永遠都是那溫柔的目光看顧自己。
即便聖城的高牆聳立,鐵柵緊鎖,也無法阻擋月光滲入一扇扇祈禱窗,女神的目光不分你我,想來此時也看顧著那些疲憊入睡的修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