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雅的聲音不如男詩人的澎湃雄厚,但勝在口齒清晰,高音婉轉,一長串下來大氣都不喘,眾人完全沉浸在英雄驚心動魄的冒險,正唱到高峰處,特莎卻放下酒杯打斷。
賓客或多或少有些怨言,但看到主人臉色最後還是不作聲。
蒔蘿知道為什麼。當初創作者、也就是她本人在創作這首歌塞了不少私貨,一路上幫助少年加貝爾的可不是什麼至高神,而是各個自然山水化成的仙靈。聖修女聽著聽著,想來越聽越不對。
琵雅好歹也在遊船上見過大風大浪,她明亮的目光正視著突然變臉的特莎,柔柔和和地給自己找了台階:“至高神的榮耀,此曲是獻給偉大的屠狼英雄──穆夏.霍爾卓格。他用無瑕的銀劍鏟除邪惡,拯救中庭於水火之中。不過為了避免冒犯至高神和穆夏大人名諱,創作的詩人便稍加改編了曲目。”
那位維爾德夫人陰陽怪氣地插話:“我還以為詩人的偶像應該是猩紅詩人呢。”
伊莎貝拉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表現機會:“是啊,就像蟲蠅被屍體吸引一樣,紅狼的災物詩篇每一個詩人都背得滾瓜爛熟。妳敢發誓身為一個詩人,妳從未利用那美妙的嗓音替紅狼散播詛咒?”
當頭就被按下大罪,琵雅不慌不忙:“詩人替逝者流淚,替生者歡笑,魔狼永遠都在詛咒人類,災難的預言經由我們詩人轉述便是給予世人的警語。待穆夏大人親手拿下紅狼的腦袋,詩人便也不用冒險采集詩歌,所有人都將為聖城和穆夏大人寫曲演奏,一同讚美至高神的偉大。”
周遊列國的女詩人可不是坐以待斃的閨秀小姐。蒔蘿忍著笑,看伊莎貝拉被琵雅反踢皮球,踢得一臉懵逼。
“夠了,她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詩人,獵狼是銀騎士的工作,不是拿來在宴會上取樂的玩笑。”特莎不滿地瞪了一眼伊莎貝拉,連帶著對維爾德夫人也有點不滿,好端端提什麼晦氣的猩紅詩人。
如若扇子是舒曼夫人的武器,那樂器就是女詩人的武器,琵雅心態平穩,又接連表演幾首輕快活潑的鄉間小調,就宛如一陣陣撫麵的清風,輕而易舉就撫平了方才的不快。
特莎表情好了不少,舒曼夫人也沒再挑事,起頭賞了扇子,其他夫人也紛紛摘下寶石戒指和項鏈賞給琵雅,讓她滿戴而歸。
這時主菜也上桌了,一隻碩大的白天鵝在四人抬起的銀盤上展開翅膀。蒔蘿知道那是用白薯混鷹嘴豆泥做成口感紮實的素肉排,上麵插滿纖白的羽毛,再用一根橘紅的蘿卜削成鳥喙,做成一隻活天鵝展翅高飛的優雅姿態,底下還配有無數顆香料煮雞蛋,的確是足以擔任這場宴會的主角。
女詩人讓孩童們下去休息,自己又撥弄起豎琴,換做一首舒緩的樂曲配合賓客進食,叮叮咚咚,像是雨水沿著屋簷滾滾滑落,異常美妙。
蒔蘿聽著那絕妙的音律,突然覺得有些耳熟,正要回想,就聽到特莎宣布:“眾位尊貴的夫人和小姐們,讓我們為黃金大聖堂、兩院院長和穆夏大人一起舉杯,所有邪惡和詛咒都將潰敗於至高神的光輝!”
“啊啊啊啊啊!”之前文文靜靜的維爾德小姐突然嚇得跳了起來,特莎驚怒的目光刺過去,但也很快明白原因。
維爾德小姐前麵的盤子裡是一顆香料煮蛋──破碎的蛋殼淌出黏稠的液體,一隻血肉模糊的雛雞滿布紅絲,不知是死是活。
維爾德夫人氣得把女兒糾回來:“不就是拿錯蛋,叫仆人換上就好了,仔細妳的身分,注意儀態!”
畢竟是未來的公國王親,特莎忍了下去,轉頭讓人換新盤子上去,並讓人去切開主菜,讓食物化解方才的尷尬。
蒔蘿看著對桌一位夫人切開熱騰騰的肉排,津津有味吃著,然後頓了下,從嘴裡吐出硬硬的骨頭……
…….等等
骨頭?
蒔蘿轉頭看向特莎,對方此時死死盯著盤中的素肉排,臉上是失了血色的慘白,旁邊的伊莎貝拉更是一臉驚恐地推翻了酒杯,潔白的桌巾染上大片怵目的紅漬。
隻要是身披紅袍的聖修女都停止了進食,驚恐地看著那些貴婦人津津有味地享用著肉排。
那音樂還在繼續──女詩人還在演奏,撫平人心的音樂從她指尖流瀉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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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著晚宴平安落幕,但聖女院內部已經亂成一團。
“肯定是危塔那群小魔女,她們知道審判日迫近就忍不住露出馬腳!奧莉維亞恨死了維爾德小姐,肯定是她搞的鬼!”
其實用點腦袋想也知道,奧莉維亞等人若真有移花接木的本事,怎麼不直接默默把自己換出聖城,乾嘛這麼大費周章提醒大家注意危塔這邊?
蒔蘿試著旁敲側擊,但特莎現在隻需要一個替罪羔羊來平定人心。她當機立斷,立刻派伊莎貝拉和其他聖修女日夜輪守危塔,直到審判日前都不準女孩們離開牢房。
蒔蘿又一次被當成外人排除在外。意外接踵而至,少女心亂如麻,正要回到房間,就聽到隱隱約約的吆號聲,是月桂的聲音。
小女神就像在黑暗中找到光一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打開門──
【我們的口號是──】
【愛崗敬業、堅貞不移、排除異己、放眼未來!】
蒔蘿:???
窗沿邊的月亮鬥大如眼,閃閃發光的精靈身披絲綢翼衣,站在月光打造的舞台上,手上高舉鵝毛劍。底下一群大地精靈也學著它,紛紛拿出針線或小樹枝做成的武器,每隻都是磨刀霍霍的狠樣子。
【大家一起來──】
【為女神蒔蘿而戰!為女神蒔蘿而戰!為女神蒔蘿而戰!】
蒔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