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第二百二十七章 獵犬女神 狗這種生物……(1 / 2)

“霍爾卓格那小子真的逮到了紅狼?”

杜肯爵士瞪大那雙神經質的瑩藍大眼, 彷佛從剔透的水晶鏡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汙垢。

周圍不乏身分顯貴的客人,巴洛爵士咳了咳嗽為好友遮掩:“你應該稱呼他為騎士長或霍爾卓格大人。”

一匹銀騎士的隊伍正護送著受邀的貴客前往黃金大聖堂,年老的銀騎士在半夜睡夢中被人叫醒,雖然麵顯疲態, 但周身的行頭裝扮一點也不馬虎。

七隻高大的獵狼犬與白馬並行, 馬上騎士的白銀鎧甲被打磨得光可鑒人,厚重嶄新的天鵝絨鬥篷就與黑夜的落雪一樣潔白;相比之下, 杜肯披著破破爛爛的醫生黑袍, 滿嘴神神叨叨著,在一群華服貴客之中簡直像一個偷混進來的流浪漢。

神氣飛揚的銀騎士和古怪不詳的黑衣術士並列而行, 天鵝和烏鴉的組合讓不少人都投以好奇的目光

巴洛爵士提醒好友:“這可是自寒冬後第一件值得慶祝的大事,杜肯, 你也應該拋開偏見了,好好認識下我們的銀騎士長了。”

難以克製的喜悅讓這位老騎士年輕了好幾歲, 畢竟這也是他從二十歲進入聖城以來, 第一次有幸見證黃金大聖堂的開啟。之後他還可以見證活生生的魔狼, 甚至有機會爭取斬首的榮耀, 讓汩汩的狼血成為自己功績本上一抹最為斑斕的筆墨, 這叫已經年過半百的銀騎士怎麼能不為之激動。

“十八年前紅騎士斬殺黑狼, 十八年後他的兒子斬殺銀狼,現在紅狼也將敗在至高神的銀劍之下。魔鬼正在敗退, 黑夜要結束了, 黎明就要來臨了!”

大雪沒有停止的跡象, 今天本該又是迷茫寒冷的夜晚, 直到黃金大聖堂的大門打開,黃金般的晨曦之光破開黑暗;銀白無瑕的騎士們就宛如天上蘇醒的星辰,馬蹄聲奔走在聖城的大街小巷;聖道師更是欣喜若狂, 點起所有神像腳下的銀燭,所有大小聖堂的水晶燈和玻璃窗都熠熠生輝。

每位作客聖城的貴客、哪怕是一國君王也都從溫暖的被窩中起來匆匆換裝,準備參加朝聖之禮,親眼見證奇跡再現。

“愚昧灰暗的世界要清醒了,今晚過後,所有一切都將煥然一新了!杜肯,你還不明白嗎,穆夏大人就是天選之子啊!”

杜肯瞪著好友激動的神情,最後還是沒忍住嘴:“的確,世道黑暗又肮臟,眼睛蒙些灰塵會好看些,但巴洛,你不應該真的把自己當成瞎子。”

哪怕早已習慣好友本性刻薄,巴洛爵士還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今日是聖城、乃至整個維托克伐諾的大好日子,杜肯你稍微消停一下吧。上次審判之日,你當眾打雅各布大人和聖主的顏麵,要不是穆夏大人為你說話,你早就被人趕出伊林,調去邊境的小村莊做一個瘟疫醫生了。”

杜肯一點也不領情,他彷佛像被揪了羽毛的烏鴉,多疑地瞪大眼睛:“他為我說話乾什麼?他根本不認識我!”

“穆夏大人怎麼不認識大名鼎鼎的星冠賢者?他親口說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睿智之人,佩服你對真理的追求,特彆囑咐我邀請你來進入黃金大聖堂,親自見證偉大的神跡!”

巴洛爵士越說越感動,若說原先他和杜肯一樣對年紀輕輕的騎士心存疑慮,那現在他已經徹底對這位裡奧之子心服口服,他就與他父親一樣,不、甚至青出於藍!

沐浴狼血的紅騎士帶給人們的是威攝和恐怖,消滅魔狼的白騎士就是真正的希望之光。

“人人不再稱他為裡奧之子,而是“至高神之手”、 “至高榮耀的霍爾卓格”,甚至有人說他有王者之風…….”

巴洛爵士說得起勁,正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好友異常沉默,罕見沒有再出聲辯駁。

正暗自思忖的杜肯爵士注意到巴洛的目光,立刻露出缺牙的微笑,模樣煞是駭人:“走吧,我就親眼看看那位穆夏大人要帶給我們什麼精彩的表演。”

巴洛查覺到不對:“你不會私下又和一些禁忌扯上關係吧?”

杜肯爵士啊了一聲:“對了,我方才忙著研究些罪證,現在還帶在身上,既然我是前科人士,不如你幫我保管吧?”

說完就從袍下拿出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部扔給銀騎士。巴洛爵士發現其中還有女巫用守護木作的護身符,差點沒氣得從馬上跌下去,但礙於還有旁人,隻能勉強幫好友遮掩。

哪怕杜肯再怎麼不屑和懷疑,但當接近黃金大聖堂時,他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畢竟那裡是傳說中離神最接近的地方,繼承神聖十三位的聖主們便在裡麵不分晝夜傾聽神之音。

所有急促的馬蹄聲都停了下來,貴人們不得不拉開厚重的擋簾,走出溫暖的馬車,凜冽的風雪聲宛如冰冷的金屬兵器,撕扯著每一片保暖的衣袍、淩遲著每位嬌客的意誌。

有彆於其他三個學院,黃金大聖堂周圍環繞著一道幽深的城內河,術士時常在此河取水煉金所以又名燒鐵河。河上隻有一座灰白大橋供通行,平日有重兵把守,哪怕是一隻鴿子誤入上空,也會被附近塔樓的守衛一箭射死,所以黃金大聖堂就宛如聖城中的小聖城,可以說是至高神在凡間的居所,凡人止步。

“杜肯,橋上謹言慎行。”巴洛爵士輕聲警告,杜肯冷哼一聲,他收回目光,屏氣凝神地走上了石階。

白石和玄武石錯落壘砌,延伸出一條簡陋崎嶇的小路,兩位銀騎士站在牆頭兩側,冷眼注視著一個一個上橋的人。大多數人都下意識避開他們的目光,隻有杜肯冷冷看了一眼兩個騎士。

作為唯一連接黃金大聖堂的道路,古老悠久的石橋靜臥在碧錄的小河上,黑褐色的苔蘚在橋身刻下斑駁蒼老的歲月筆墨,宛如一位垂釣老人再自然不過,卻是術士們數千年都無法解開的難題。

拱橋下沒有任何多餘的支撐梁柱,而是以一種奇異的結構達成均稱的半圓。橋的兩端穩穩落於燒鐵河的兩側,遠望而去,就像水中央沉浮著一麵古樸端莊的石鏡,原來是橋身與其映在水上的倒影連結成一個完美的圓,渾然天成的框架獨獨圈出一小片靜謐的水墨,而那圓圈中心正是一座金光璀璨的雄麗建築——黃金大聖堂。

術士們想破解這種精妙的建築工藝,傳聞這是由至高神親自指導聖徒搭建而成。至高神是創造人類和世界的神祇,所以也是最偉大的煉金術師和建築師,他親手奠基了文明的基礎,這座橋便是其神跡之一。

杜肯儘可能漫步而行,與其進入黃金大殿觀賞霍爾卓格小子拙劣的演技,他更想留下來拆開每一塊石階,證明所謂的神跡隻不過是出自人類之手的失傳工藝。

人人都在驚歎黃金大聖堂的宏偉壯麗,甚至有人一走下橋就感動地哭泣跪地,杜肯卻直直盯著河麵,低聲冷哼道:

“我希望那小子逮到的紅狼是猩紅詩人,滿嘴胡說八道的狗東西,真該給那些被吊死的詩人陪葬。”

巴洛爵士朝他的目光看去,橋身正緩慢鍍上銀白的冷光,河中央的石鏡成了一麵波光粼粼的銀鏡,中間鑲著一顆無瑕的圓珠,取代了威嚴壯麗的黃金大殿,更添一種難以言喻的聖潔,今晚原來是滿月之夜。

他不禁笑道:“希望就像你說的,紅色的月亮隻是無稽之談吧。”

杜肯滿意了,便給他點麵子:“反正就算天塌下來,都有那位霍爾卓格大人給我們頂著。”

他看著附近越來越多銀騎士,就像看到更多礙眼的蚊子,不由得皺緊眉頭:“這些人我都沒看過,巴洛,大人是不是看你們這些老頭子不順眼,才找來那麼多年輕小子取代你們啊?”

“穆夏大人說如今瘟疫四起,需要人手,所以任用了大批新騎士。你彆對年紀有偏見,這些騎士都是穆夏大人親手冊封,各個武藝精湛,忠貞服從,幫了我們很多忙。”

巴洛爵士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他帶來的三隻獵狼犬不知何時不見了,狗怎麼可能會拋下主子?他轉頭回去看橋上,深怕是有個意外,卻不得不被人潮推向前方。

“怎麼來了那麼多人?”他咕囔著。

“小心點。”杜肯隻來得和好友交代最後一句,便和其他術士對上眼,黑袍一甩,幾人如群聚的烏鴉並肩同行。

術士熟悉聖城每一個暗道,就像老鼠熟悉地下道。他們避開人潮,來到一座掩麵哭泣的聖女像噴泉,投入硬幣,敲打淺淺的水灘,找到藏在噴泉下的暗道。

暗道通往一座隱蔽的天台,這裡是以前專供畫匠和工匠使用的地方,從這裡可以很好地俯瞰整座黃金大殿全景。

高不可攀的圓形大穹頂彷佛壟罩了整個世界,照明的銀燭和銀鏡成了渺茫的點點星光,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爵和夫人也的確要仰頭才能拜見如此偉大的巨作。

大殿的穹頂飾滿彩陶、玻璃磚和大理石嵌片,甚至是青金石等打磨成薄片的寶石,在高空處渲染著各種光怪陸離的色彩,這是一片一片以人手打磨拚貼在頂壁的巨大鑲嵌畫,足足比綠翡城那幅價值連城的自然女神三姐妹大上了數十倍——

青金石色的天空濃鬱地湧動,圓頂最中央是至高神的日冕之冠,由黃玉和鑽石建築而成,無論從何種角度都能如太陽般折射出勾魂攝魄的光彩;圓頂外層鑿有十三個壁龕,供奉著十三聖徒的聖像,他們頭戴小金冠,披著金雀花紋的白袍,手持神律和藍綠寶石的聖槌,圍繞在日冕之冠四周,守護它的至高權能。

穹頂所有弧壁和拱頂都鑲滿形色瑰麗的碎片,從大理石的豐富層次,寶石濃淡深淺的切麵,還有瑪瑙絢麗的斑點線條,光彩在每一個陰影間隙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輪廓。支撐大殿的十三頂柱也用紅石、綠鬆石和孔雀石交織出花果蕨蔓的美麗紋理,當真的是舉世無雙的巨作。

杜肯卻無暇欣賞,他俯瞰著所有人的同時,也感覺自己正在被整個大殿凝視。在穹頂照不到光的陰影處,彷佛蹲伏著無數生滿燦燦鱗片的巨獸。

其中一個術士在他身邊耳語:“詹姆斯以為傑洛夫大人執行聖喪禮為由,這幾日都留在聖學院足不出戶,今晚也不例外,我們一直派人盯著他。”

“那隻霍爾卓格的走狗,他們今晚一定在密謀什麼。”

杜肯敲了敲自己的星石頭盔,希望流星的碎片可以給他力量。男人麵色陰騭:“我們不能沒有兵力。唯一能和聖城銀騎士抗衡的隻有……女王陛下那邊有消息嗎?”

術士回答:“那位大人說,他們已經派人潛入黃金大聖堂,要我們旁觀好戲便行。”

杜肯想起那個輕浮華美的女王塚公爵,內心深處湧上一股不輸給穆夏的反感。

“好戲?他們把這些東西當作遊戲嗎?就知道不該相信那個來路不明的何賽林,一個混血的叛徒後裔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俯瞰而下,大殿擠滿人,入目皆是刺眼的白,彷佛窗外的飛雪通通刮了進來。所有造訪黃金大聖堂的客人都儘可能一身潔白,以表虔誠。他們穿戴羊毛衣、白貂皮和雪狐毛等,屏氣凝神地等待,那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模樣像極了一群不知死活的綿羊。

真的把那位霍爾卓格當成神了?

他瞪著那些一無所知的王公貴爵,想著如果這些人全部死在聖城,聖城的權威就會如同審判之日崩毀殆儘的神像,這就是霍爾卓格那小子的目的?他是魔鬼的信徒?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篡位者?

又或是杜肯最不想承認的猜測——光輝昳麗的銀騎士真的是至高神在凡間的化身?

杜肯完全無法停下,就像十六年前那晚他找到天上的輝石一樣,所有人都畏懼著天空異像,隻有他發了瘋近乎在焦土打滾,徒手挖掘出星石碎片。傑洛夫大人對杜肯說過,他有著人類的智慧、野獸的直覺;是瘋子,也是他最聰明的學生。

他是最接近真理之人。老師親口告訴他。

黑衣術士學著老鷹盤據高處,試著在一片白茫茫的人群搜尋蛛絲馬跡。杜肯微微咬牙,他有預感不會那麼容易……

“喔!光芒無瑕的至高之神啊,黎明即將破曉,黑色的魔鬼無法再愚弄世人!諸位有幸之人啊,準備見證神跡吧!”

本來屏氣凝神的人們此時議論紛紛,因為說話的人不是聖潔白袍的聖主,

男人的身影彷佛憑空出現在一片純白之中,他身穿猩紅錦繡和寶藍絲綢,腰帶上鑲滿閃閃發亮的寶石,無比華美的盛裝讓他的出現格外詭譎古怪,特彆是在這座聖潔雪白的聖殿下,他就宛如一個不合時宜的小醜。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身分,因為男人半臉覆以象牙雕刻的麵具,細膩冷白的光澤幾乎與皮膚融為一體。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隻有從高處俯視的杜肯注意到男人腳下踩著的白袍。這個人應該是披上白袍混了進來,再突然扯下偽裝,露出光鮮亮麗的服飾,所以在旁人看來就像憑空出現一樣。

這種故作玄虛、不知死活的作風…….杜肯忍不住冷笑,也不知道這個不要命的詩人是從銀騎士手下逃出來的漏網之魚?還是猩紅詩人派來探風聲的爪牙?

年輕俊美的男人的確不像是站在莊嚴大殿上的人物。他微微一笑,象牙麵具下一雙亮如晨星的藍眸彷佛在說話,人群中傳來不分男女的吸氣聲。

有人反應過來,老騎士帶著幾個隨從包圍男人,巴洛爵士一手已經按在劍上,他有著不輸杜肯的直覺,也懷疑此人來意不善:“閣下是何人?敢問你是否是受邀而來?還是不請自來?”

男人麵對全副武裝的騎士一點也不害怕,他姿態輕浮地調了調腰帶,巴洛爵士怒目瞪去,正要喝斥時,不由得一楞。

擁有遊船的大詩人自詡為流浪王子,但其中隻有一個人擁有真正的貴族頭銜。

銀騎士死死盯著那條腰帶,上頭鑲滿細碎的珍珠和青金石,曖昧的燭光描繪著輕曼卻不失精致的紋路,那是波浪和海妖的家徽。巴洛爵士不想承認,但眼前這個男人可不能和那些吊曬在廣場上的詩人魚乾相提並論。

隻要是貴族就享有豁免權,哪怕是銀騎士也不能任意拘捕。這個不搭調的流浪王子的確沒犯什麼罪,頂多就是聚眾喧嘩…….

“費利佩子爵大人,請你注意場合和身分。”

詩人毫不在意,繼續朗聲道:“各位老朋友們,真教人難過,你們似乎已經在殘酷的歲月中遺忘了我。曾經每當寒冬降臨,我創作的《百花宮廷》總能帶給每個宮殿春日陽光般的歡樂和溫暖。不過沒關係,我回來了,我會繼續履行作為峻麗河子爵的職責,打破寒冬冰封的河水,今晚這座白石宮殿就是我重新複出的舞台!”

他似乎很了解這些貴族和騎士,就這麼自顧自發表演說,無人敢上去打斷詩人,竟是不知不覺被他牽著鼻子走。

詩人大聲宣布: “高貴的君侯和夫人們,今日你們有幸能親眼見證真神和真理的歸來,所以請拉大你們的眼睛和耳朵,誰是叛徒誰是忠犬?誰是愚者誰是賢者?誰是魔鬼誰又是真正的天神?請專心聽我——流淌於峻麗河的海妖號之主娓娓道來,這是愚人王獻給他心愛的至高之神和眾位貴客的的新劇,超越《百花宮廷》之作,以此劇來榮耀偉大的穆夏.霍爾卓格大人!”

詩人一開口,整個大殿都在與他共鳴,一時間竟沒有人敢打斷他,又或者是舍不得打斷他,他的話宛如劇院的開場白,莫名讓人心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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