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狂獵女神 如若諸神不……(2 / 2)

在月光照耀的白金神殿中央,無數畸變哀號的人形彷佛失敗的殘肢,唯有少年是即將破蛹的豐美之獸,皮膚下的血管因魔力而爆漲蠕動,他全身煥耀著金紅色的熱度,像是流淌著鮮血和顏料的新鮮紋身。

蒔蘿不禁想,如果沒有背叛和貪婪、如果人類真心供奉著狼,或許狼人就不是惡獸,那些紋以狼圖騰的英勇戰士將不再是失落的傳說。

喀擦,一顆亮晶晶的東西掉在腳邊,少女下意識撿起,那東西像是春天最鮮嫩的綠葉,是一顆打磨至無瑕的綠寶石碎片。她才剛拿起寶石,緊接著幾顆雨滴一樣的東西滴滴答答落下,閃閃發亮的珍珠滾在腳邊。

蒔蘿腦袋嗡嗡作響,她突然發現不是她的腦袋,是整座大殿都在響動,彩玻璃窗發出脆弱的呻/吟,地麵在鳴動;而聖堂穹頂的嵌畫也一片片剝落,那些鑲嵌的寶石與積如雪花的塵埃紛紛掉落。

黃金大殿內降下閃閃發亮的寶石雨,這種宛如神跡的場景莫名有些眼熟,蒔蘿來不及細想,雅南突然伸手拉住蒔蘿,就在他們麵前——一盞拚著水晶和玻璃棱鏡的大吊燈重重摔落,彷佛整座神殿在將亡之際發出淒厲的求救聲。

“大地哀働。”少年用海妖的聲音,輕聲吟唱:“黃金的蠟燭淹沒空洞的水晶棺材。”

雅南用雙手護著蒔蘿,她看到他手臂淌下融金色的液體,冷白的皮膚強烈排斥著灼熱的白氣,而抬頭望去,所有和她對視的神像,無論至高神、聖徒還是聖女都在流淚——金色的淚水,鋪滿牆壁和穹頂的金箔在融化,黃金大殿正在崩塌。

蒔蘿恍然大悟,黃金蠟燭指的就是黃金大聖堂,聖堂地下是岩脈,這裡是火山爆發的出口!

寶石碎片如細雨傾瀑而下,就像審判之日崩塌的至高神像,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沒有淨化一切銀雨,熱燙的金色雨水一點一滴落下,它們滴落在大廳的賓客和聖道師身上,他們變形的軀體逐漸被融金覆蓋,彌漫出一種血肉的焦味。

雅南無動於衷地繼續輕聲唱道:“藐視月光的野獸橫行黑夜,罪孽的王冠綴滿熟爛的果,群獸的酒宴享用腐敗的血肉。”

大廳中央唯有一座小丘般的身影不受影響,那東西甩了甩碩長的腦袋,尖立的毛耳輕輕顫動。牠的眼睛比滿月的光還要明亮,彷佛流淌著融化的豔金。

蒔蘿想著穆夏很久沒在自己麵前變身了,也許是因為他變得更大隻了,甚至比記憶中的銀狼王還要大。那身月霜覆蓋的皮毛則像極了虛榮的銀狼,卻在暗影之處深得發黑,幾乎與影子融為一體。

狼在月光下懶洋洋伸展了身體,這才是少年最為舒適的姿態,他完完全全顯露真身,誰說罪惡一定是鮮明的黑白或不詳的血紅?豐沃的絨毛覆蓋直至利爪,像是糖混著血,甜美中醞釀腐敗,這隻誕生自魔女子宮的狼,就是自創世以來所有謀殺、掠奪、謊言誕下的最終苦果。

雅南連歌都不想唱了,他咬牙切齒:“母神,妳沒有選擇,你們之中隻有一個能成為神,不是他死就是妳活。”

“我知道。” 蒔蘿抱緊大白鵝,預言正在發生,夢境中的一切正在成真。

那日女神的銀雨驅逐狼群,如今熱燙的金雨也在壓製那些不死之身的詩人,他們漸漸不敵敗退。

穹頂的神像支離破碎,曾經的信徒也已經完全蛻變,化作異獸的貴族們渾身鍍滿璀璨的融金,與狼頭的銀騎士慢慢群聚在那隻巨狼周圍,就像擁戴著他們的神明一樣。

蒔蘿的眼睛穿透月光,她看到災厄的神權即將圓滿如月,漆黑的野獸正在茁壯成神,收割腐敗的文明、奔向永恒的末日,作為人類之敵降生的野獸擁有的神權名為——狂獵。

他即將完成月神之狼的願望,狩獵人類。

蒔蘿拍拍大白鵝,她空出手,柔光一現,女神最可靠的神器出現在手上。

末日的預兆始終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劍,當這一天真的來了,蒔蘿反而異常冷靜,甚至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其實也要感謝雅南和穆夏,如果沒有他們勾心鬥角,一個比一個爭先恐後把一切展現在自己麵前,她還真沒有把握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對上雅南期待的表情,蒔蘿站起身,坦然麵對底下群聚的野獸。

“穆夏。”

真正的邪惡非黑非白,是誘惑最原始的模樣,那濃鬱飽滿的顏色正是罪孽熟成的象征,蒔蘿看著那隻巧克力色的巨狼,那隻狼也在看她,金色的眼睛彷佛釀著蜜,每一根絲滑柔順的毛都長在少女心坎上,夢境中那隻小胖麵包終於長成美味的黑巧克力蛋糕。

蒔蘿告訴自己要嚴正以對,但實在克製不住心中刷上一句——這隻狼,真是該死的甜美。

“蒔蘿。”巨狼露出犬牙,聲音已經不複少年的清澈,隻有空洞一樣的嘶啞,其中吐露貪婪的熱氣。

“母神。”雅南低聲哀求。

同樣的抉擇,那天銀霧掩蓋她的蹤跡,少女選擇逃避,今天圓月清明如鏡,已經沒有逃避的退路了。

蒔蘿對著兩個煩死人的家夥甜美一笑。

“我們夢裡見。”

她毫不猶豫按下手上的按鍵,就在那一瞬間,眼底所有的景象彷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曲,褐色的巨狼刷地一聲閃現在自己麵前,蒔蘿心臟差點沒從喉嚨爆出來。

這家夥太快了!自己要在月神媽媽眼前翻車了嗎?

距離太近了,近到都可以看到狼鼻子的紋路,竟然是一顆精致的愛心鼻,巧克力狼果然全身上下無一不甜美……。

蒔蘿甩甩腦袋,甩開那些胡思亂想,她定睛一看,周圍空無一人,黃金大聖堂、巨狼、雅南都消失了。

成功了?

蒔蘿抬起頭,金色的雨已經停了,靛藍的夜空漫過穹頂,滿月女神的眼眸依然是一顆鑲在深海的珍珠,溫柔安定地為信徒散發光芒。但月女巫注意到的是地上延伸的兩個影子,她緩緩轉向另一個方向。

另一顆月亮就掛在那,與銀月相對——猩紅色的月亮,它就在靜夜中燃燒。天空和大地一半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之下,另外一半就彷佛陷入地獄般的火海,冬雪和野火同時並存,現實和噩夢的交界消失了。

蒔蘿看著那顆不詳的紅月,聽著胸口下那顆噗通噗通的心臟,不是因為害怕而膽怯,而是為了難以言喻的狂喜。

術士說得不錯,猩紅之月不存在,因為它是隻存在於夢中的月亮——女神曾經夢過它。

直到這一刻,蒔蘿才確定自己賭對了。

當飛鳥鳴唱,猩紅之月升起,世界陷入香甜的沉睡……雅南沒有唱完剩下的詩歌,也是猩紅詩人所無法理解的預言。當所有人都想摧毀聖城,喚醒長眠中的神明,蒔蘿就從自己掌握的權柄之中,隱約窺見了她的使命。

“克萊奧,這也是你的夢吧?”

蒔蘿看向神器,連接成功。

海女巫告訴過年輕的女神言語是力量,而名字就是最強大的咒語,世間所有寶物和契約都因其歸屬之名而擁有意義。

是的,海下神廟殘缺不堪,神像的主人被剝奪麵容,更重要的是,祂被奪去了真名。

——克萊奧,世界榮光化身。

那位無名之神的名字,就是無數人拚死守護的秘盒所封存的秘密。

在從血女巫那裡知道血肉魔法後,蒔蘿就打開了密盒,神文撰寫的名字深深烙印在蒔蘿的腦中,她抹去神文將盒子原封不動還給凱瑟琳,另外附帶一個小禮物,希望蕾塔西已經帶她們出去了,因為接下來就是蒔蘿自己的事了。

她不會如雅南所願強行喚醒神和穆夏同歸於儘,也不會任由穆夏成為邪神吞噬克萊奧。

蒔蘿深吸一口氣,在沒有時間和生死限製的夢境,一切都可以成真,一切也都來得及,她要親自去找那位慘兮兮的大前輩,她要讓祂真正解脫,放心安息。

就是現在,為了世界,去吧!

女神信心十足拍拍翅膀,卻感覺底下的樹枝在風中亂顫,她在高空中搖搖欲墜,低頭一看就是白白胖胖的羽腹。

所以,為什麼她又變成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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