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第二百三十二章 命運女神 折磨她們的……(1 / 2)

“看, 星星轉動了,命運的織紋開始顯見了。 ”女人的說話聲輕得宛如夜風歎息。

皎白的月光模糊雙手的皺紋, 蒼老的女巫施展魔法的手勢永遠都保持著少女的靈動利落。高塔蜘蛛編織著月女巫都無法掌握的神秘魔法,銀梭在她手下飛速如星,金絲和銅線同時在不同的緯度穿梭、彙聚,最後在布料上交織出人類可以理解的紋理。

黑暗中一雙翠亮的貓眼目不轉睛,一道小小的影子忍不住跳上來,伸手就要抓——

另一個女人低聲喝斥:“波比,不行。 ”

貓咪委屈地哀叫幾聲, 但還是乖乖退回主人身邊。女巫翡翠色的碧眸宛如睡醒的獅子,蘊含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無暇安撫膽怯的使魔, 安柏等待太久了。

這裡是米勒穀最高處, 大雪最先降落北方,而這裡就是初冬第一片雪花降落的地方——星辰女神的神殿;以山石為地,夜幕為頂, 星月從這裡仰視就像水中伸手可觸的倒影。

安柏不知道自己等待多久, 兩個夜晚?三個夜晚?大雪覆蓋她全身, 金發已經結滿銀霜, 她的力量所剩不多。

越是強大的魔法,就越需要殘酷的獻祭;窺探命運本身就是對諸神神權的褻瀆,哪怕是最強大的月女巫也要最好準備, 付出的代價必須等同於自我懲罰。

早在滿月之前, 安柏就開始進行儀式。

她在山頂的夜風中脫去身上淺薄的鬥篷,用芬芳的月桂葉擦拭著身體, 皎潔柔白的肌膚曝露在外,一點風吹便痛如刀割。安柏眉頭皺都不皺,女人赤/裸著身子站在星台之上安靜等待, 雪花就如潔白的細鹽撒在獻祭的羔羊上。

待時機成熟,點燃在周圍的羊脂蠟燭依序黯淡下來,她便拿起銀匕首放在最後一根蠟燭上烘烤,直到刀刃發燙,安柏輕撫著自己那頭不輸給銀發米達的金色長發;頭發同時也是僅次於眼睛,蘊含著女巫的魔力精華。

一刀下去,沒有絲毫猶豫,漂亮濃密的長發散落一地,每一根都閃閃發亮,柔軟如金絲,失去頭發的月女巫更顯憔悴黯淡。她將割下的長發盛上銀盤獻給瞎眼的先知女巫,而之後隻能等待,等待著啟示、等待著魔法、也等待著懲罰。

雪花浸濕眼睫,女人的呼吸一度脆弱不堪,冷風刮過裸露的頭皮,冰涼的肌膚幾乎完全失去人類的體溫,生命接近垂死邊緣——

山頂風雲湧動,巨大的圓月從混沌的黑夜破殼而出。今晚的月如此之亮,星辰神廟宛如盈滿春日的晨光。滿月之夜降臨,坐鎮其中的月女巫也不再感到寒冷,源源不絕的力量逐漸修補凡人之軀的漏洞。

山穀的夜風幽幽回蕩,像是母親無奈的歎息,在最後時刻,安柏知道她心愛的殿下還是原諒了她的進犯。

殘缺的短發一曝露在月輝下就開始瘋長,金色的發絲宛如流泄的黃金,一眨眼蜿蜒如瀑,直至蓋住女人腳踝,為赤/裸的女巫披上一件璀璨發亮的黃金長袍。月女巫睜開眼,碧綠驚人的眼瞳亮如黃金王冠上的翡翠,她耀眼奪目,依然是那個深受月女神眷顧的強大女巫。

夜風掀起無形的波紋,漫穀的森林在月光下宛如銀色大海,搖曳的樹冠開始湧現出點點熒光,無數精靈被吸引而來,他們在圓月之夜中如此渺小,隻能如發光的塵埃般環繞著美麗強大的月女巫。

儀式成功了,橄欖樹的紡織車重新運轉,高塔蜘蛛開始編織著預言,命運的軌道終於有跡可循。

金發女巫披上長袍,懷抱著無儘感激,來到那不斷運作的紡織車麵前。

“明目的先知啊,妳曾經為我深愛的孩子做過預言,現在請求妳再為我指點明路吧,讓我知道那孩子的命運將墜落何方?”

她姿態謙卑地重新點燃銀燭,即便紡織機的主人不需要。這裡早就已經有個可靠的幫手,綠仙女肩膀上一隻彩毛蜘蛛伸出細長的手腳,替她把月女巫的頭發紡成細細的金絲,先知女巫就用這個來編織捕捉命運的網。

“安柏,即便知道又如何呢?”

先知沒有焦距的雙眸似乎充滿困惑,最後還是為大女巫的執著輕輕歎了一聲:“每個人都在親手編織自己的命運,妳無法乾涉,隻能與今晚的圓月一同旁觀。”

無形的命運在高塔蜘蛛手下絲絲縷縷,撚撚成形,漸漸收攏成人類得以窺探的紋理,但還是太複雜了。固執的月女巫屏氣凝神,試著在月光的照耀下,理解這個危險禁忌的魔法。

無瑕的銀輝閃過一絲陰影,安柏眨眨眼,還以為自己看錯,卻見那影子越來越大。

“再看下去會瞎掉喔。 ” 嘲笑的聲音伴隨著強風而來。

月女巫身形一僵,她太過專注,沒發現有麻煩的東西混著夜風進來山穀。

影子越來越大,那形狀像是一隻展翅高飛的夜鷺,羽毛伴著雪花輕飄飄落下,影子乘著輕薄的月光和夜風,青銅色的爪子無聲落在地上。

安柏擋在綠先知前麵,抬頭對上那人可愛又可憎的臉。

“姬瑪大人,這不是召喚妳的儀式。”

深受眾女神祝福的半神女巫張開蒼鷺的翅膀款款而來,如若蒔蘿在這裡,肯定認不出姬瑪;那個曾在影丘隱居的紅發女巫。這一次她借著月女神的光輝顯世,融銀色的長發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甚至比最美的月女巫米達還要耀眼。

姬瑪隨意坐在大理石打造的露天戲水池,這裡本來就是供給飛禽走獸棲息的地方,與森林的溪水不同,滿月凝出的水露永遠不會結凍。女神打量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對自己全新的姿容很是滿意。

“我知道妳在召喚月女神的啟示,所以我才來了。”姬瑪拍拍翅膀,抖落下雪花和塵埃,借著池水開始清洗旅途的疲勞。

安柏麵色僵硬。姬瑪是大洋女神和蒼鷺的孩子,也是天生的半神,連接生靈和神靈的橋梁。這位掌管季風的島女王擁有無數璀璨的神權,其中一個就是諸神的信使,擁有風之雙翼的她有資格代替眾女神們向世間傳達指令。

半神用尾羽滑過水麵,打碎圓月的倒影。

姬瑪漫不經心道:“命運自有安排,妳不該多加乾涉。那麼危險的魔法妳也敢碰,還真的成功了……把那位光輝殿下氣得都心疼了。妳再繼續自殘獻祭下去,一會就等著變成母獅滾去女神的庭園,和那些動物姐妹度過滿月夜吧。 ”

“那也是我罪有應得,但事關那孩子,就算會觸怒到殿下……”安柏苦笑一聲,輕輕坐在她身旁,貓咪使魔自然地跳入女巫懷中。

強大的月女巫在半神麵前就宛如一個悶悶不樂的孩子,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迷茫不安:“我親手將那孩子帶來這裡,我知曉她的獨特,親自看著她從這裡開始踏入命運的星軌。高塔蜘蛛曾警告我,黑影壟罩的少女跨海而來,她會在月光和大地的見證下釋放災難。我絕不認為蒔蘿會墮入黑暗,我害怕她是被黑暗欺騙,掉入命運的陷阱。妳比我更清楚世界的殘酷。”

姬瑪翻了翻白眼,不以為意:“很早以前,我就在眾女神殿提案過了,應該把那位殿下破碎四散的權能從人間收回。特彆是預言,那東西就是跳蚤,人類在捉住它之前就會被它逼瘋,”

她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笑:“不過,妳的孩子可沒這裡的人類那麼軟弱。妳應該記得那一天吧,那顆慢吞吞的星星墜入大海,黑夜彷佛燃燒起來,凝滯千年的天地終於有了變化,我高興得都開酒了。”

半神拍動翅膀,掀起的微風打碎水麵的平靜:“大海和天空都煥發著那顆星星的光采,安柏,妳比我還清楚,那孩子擁有一種不被任何人侵蝕的力量,甚至可以反過來影響世界。事實上,妳應該祈禱那孩子對世界溫柔點,彆不小心就星火燎原了。”

安柏靜靜看著月亮逐漸複原的倒影,她溫柔撫摸著懷中的使魔道:“我隻是……害怕了,我沒想太多,我隻是想再次擁抱她。”

半神搖搖腦袋:“妳就和阿梅麗一樣,愛彆人勝過自己,明明擁有無儘的天賦,卻永遠離神位隻差一步,遲遲無法前進。”

姬瑪的語氣並非嘻笑,而是用一種平淡了然的口氣說:“妳們太愛這個世界了,但真正的神是被世界所愛,所以世界需要神,也必須隻能是她。”

安柏望入她那深潭般的綠眸,宛如在看著自己的倒影。月女巫不自覺想起很久以前的初次見麵,被鎖在處女塔的少女在出嫁前向月光懇求著奇跡發生,然後奇跡就真的來了——

蒼鷺的翅膀嚇走了聖堂屋頂上的鴿群,披戴月光而來的半神眨了眨漂亮的綠眼睛,看著凡人女孩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忍不住笑:“看來月神殿下沒讓我白跑一趟,妳的確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睛顏色,跟我來吧,安柏.霍爾卓格。”

就如今夜一樣,一向貪懶的半神突然願意背起工作,跨海重洋來到米勒穀送個提醒,並非一時興起——祂是為自己而來。

姬瑪這邊的確燒透腦筋,她想讓安柏少操那些心,卻又得小心琢磨著不泄漏天機。

“繁星很美,也很遠,所以當其中一顆選擇墜落大地,它便注定獨一無二,背負著屬於自己使命而來。 ”

半神的目光彷佛穿透浩瀚的夜空,無論是有意無意,在克萊奧最絕望的那一刻,滿天繁星中隻有一顆星星回應了。

也正因為背負著神的願望,所以星星墜落地麵。

“我們都隻是觀星者,這也是給她的考驗不是嗎?半神就像吸允著母乳的幼兒,我的母神永遠如大海包容,我也不想離開祂的奶水喂養。但妳們的月女神不一樣,祂想讓祂的孩子比自己更加耀眼,讓世界被它的光芒照亮,星月的孩子也的確值得如此閃耀。 ”

女巫蒔蘿的名字總有一天將會讓妳驕傲。曾經的黑發少女也在自己麵前挺起胸膛,以月光的名義發誓。

水麵銀光粼粼,彷佛映著漫天的繁星,月女巫終於揮散了心中的陰霾。

安柏放下貓咪,就像舊友一樣拍了拍姬瑪的肩膀:“辛苦妳了,跑了這一趟,我請妳喝酒吧。 ”

姬瑪眼睛一亮,安柏除了有著與她相似的眼睛外,也有著和自己同樣的口味。所以高傲散漫的半神很是挺喜歡拜訪米勒穀,找老學生敘敘舊。

不過關於星星,自己好像還忘了提醒什麼……啊,對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