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狼和女神(一) 一隻……(1 / 2)

“狼是永不滿足也不知感激的野獸, 月神曾賜予他光輝,但它玷汙了那份榮耀,永遠失去作為神使的身分,淪為無法馴服的魔物。”

一盞白銅把手的小錫杯盛滿橄欖油, 女人晃著澈金色的香油, 小心點燃燈火,鵝黃的燭光流淌著奶蜜的芬芳, 小小的寢室內很快就充盈在鬆軟如蛋糕的空氣。說故事的女人也配合著氣氛, 從袖口抖落下些許草藥碎屑;葵根、香蜂草、啤酒花等, 所有能使一個頑皮的孩子一秒入眠的熏香秘方。

“就連月女巫也無能為力, 遇到狼人,隻能殺死他們……”

一個暴栗敲在女孩的額頭上,失去耐心的女人沒好氣地說:“好妳個蒔蘿,浪費我好些功夫, 結果你連裝睡都不會啊。”

床上的女孩毫無反省,眨了眨烏黑的眼睛, 精神奕奕:“狼人故事聽膩了。”

“聽膩?我警告妳,妳彆真的把魔狼當成睡前故事了。”

蒔蘿不以為意:“葛妮絲還說與其浪費時間去找傳說中的魔狼, 她不如去和冬眠的巨熊打一架。”

“所以她被柏莎罰去山上挖井,妳想去陪她嗎?”

頑皮的夜風溜過窗沿,清脆的鈴鐺聲打斷大女巫的教誨, 安柏瞪著屋簷那排叮叮當當, 很是不滿:“妳要滿十二歲才會有自己的屋子, 在這之前, 不準妳再繼續收破爛,我房子都快容不下去了。”

一低頭,人沒了, 鴨絨毯凸起一塊,想當然,裝傻裝睡的女孩就像一隻小雞被獅子一爪子捉了出來。

“睡不著是不是?”女孩看著女人摸索睡袍的動作,忍不住期待又害怕。大女巫的花睡袍就和百寶袋似的,每一個口袋和暗縫都藏著不同的驚喜。

各種雜七雜八的魔藥瓶和魔法道具不說,讓蒔蘿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隻會說人話的小樹蛙,翠綠得像瑰玉,漂亮極了,但一開口就是對安柏連綿不絕的臟話。原來是一隻膽大包天的地精拿著假貨,把女巫當成好騙的鄉下人。安柏下完詛咒拍拍手就把它忘了,可憐的地精在睡袍的口袋悶了好幾天,差點沒氣絕身亡。

以上都是驚喜的喜,但絕大部分都是波比小姐沒吃完的驚嚇;像是發黴的魚乾、半截還在動的壁虎尾巴,甚至死老鼠的腳之類。

想到這裡,女孩從睡毯下露出一雙小心翼翼的眼睛,她緊緊拉著棉被,就像公主躲在堅固的城牆後。蒔蘿心想著如果又是波比小姐的廚餘,就立刻躲在睡毯下裝死,讓不修邊幅的貓主人自己收拾爛攤子去。

“這可是好東西。”安柏彎著碧色的貓眸,勾起嘴角。

她就像變魔術般,從腰側淺淺的口袋拿出一整個細口寬肚的酒瓶,蒔蘿看得目不轉睛。

“是魔藥吧?美夢湯?晨星之水?煉金血?還是禿發劑?!”蒔蘿想象把一整瓶魔藥倒在維拉妮卡頭上,她希望自己今晚就能抱著這樣的美夢含笑入眠。

“你要說是魔藥也沒錯啦。”

女巫神秘一笑,她輕搖瓶身,透明的胖肚子搖晃著漂亮的金色液體,流淌在玻璃之中宛如融化的寶石,綿甜的氣泡咻咻咻往上竄,像是有什麼魔法迫不及待地要打破瓶身鑽出來。

隻聽瓶口的軟木塞啵的一聲,接著就像魔法一樣,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浪溢滿整個室內,無聲的咒語把女孩的舌頭變成了一條饞蟲,她克製不住口水,感覺自己突然浸在芬芳的橡木桶,裡頭裝滿新采蘋果,每一顆都沾滿露水。

啊,是啊,釀造一整季的豐收精華,一杯下就能叫人狂喜和失憶,酒本身就是魔藥的一種啊。

“薩夏的蘋果酒,這是很久以前就流傳下來的古老配方,一個家鄉來的晚輩送我的禮物,喝一口包準你今晚睡得又甜又香。”

薩夏?蒔蘿隻當是哪個小國,她看著安柏豪氣地放下酒瓶,心想這個壞女人懶得哄小孩睡,竟然想把人直接灌醉。

“喵~”大橘貓拖著笨胖的身子,從窗口探頭進來,牠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屋簷下叮叮當當的配件,爪子有些蠢蠢欲動,但最後還是乖乖來到主人身側。

一大一小的碧眼彷佛在無聲交談,安柏收起笑容,她抱起使魔,親吻女孩臉頰,同時也為她吹滅蠟燭,幾隻焦黑的夜蛾被掃落在地麵。

“彆喝太多啊,櫥櫃應該還有些食物,如果我這幾天沒有按時回來,妳就從那裡拿東西吃吧。”

小女巫乖乖地躺好,目送著身負重任的女士離開。

安柏看她正經懂事的模樣,突然壞笑道:“其實可以直接去和隔壁借藥材燉魔藥,相信大家都很樂意幫妳的忙。”

是很樂意看她點食成金,好大吃一頓吧!蒔蘿生著悶氣埋入被窩。

門關上,室內隻剩下燈燭吐著幾顆寂寥的星火,很快,連最後一點餘溫也在黑暗中消散。

窗口湧入大片靛藍的夜色,月光如閃閃銀色的浪潮,女孩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一艘汪洋的孤船,隻要伸手就可以摸到月亮的影子,近乎圓滿,快滿月了。

安柏的聲音已經半點也不再,屋內隻剩自己一人,最近幾日都是如此。大女巫們在鄰近滿月之夜總是忙得不可開交,小女巫們也開始代替她們的女士操持家務,不能像之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玩耍。

克麗緹娜又多了好幾門課,每隔幾天再看到她隻覺得對方好像又長高了,胸前更挺了,說話和儀態儼然不是個小女孩的樣子了。

維拉妮卡也放棄那些無聊的惡作劇,她跟在自己的女巫母親身後,接待從南方姐妹會來的親友和貴客,看上去有模有樣;就連純真的海蓮娜也心事重重,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跟在自己後麵;而最優秀勇敢的葛妮絲……呃,在山上挖井,暫且不管這家夥。

蒔蘿歎一口氣,彷佛這樣可以排出胸中膨脹的寂寞和茫然。

再過幾年,大家都要變成大女巫了,她們就要離開米勒穀的庇護,獨自在陌生的世界闖蕩…..話說狼人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蒔蘿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看著大考逼近卻連教材都沒有的考生。維拉妮卡雖然討厭,但她說得不錯,明明作為月女神祭司的弟子,卻沒有強大的魔法和武藝可以榮耀自己的女士,等等,不……她有的!

夜風調皮的手撥過窗外的琉璃小物,叮當一聲敲在女孩耳邊,像是在提醒一樣,蒔蘿想起來了,自己真正睡不著的原因。

確認外頭沒有聲音後,她小心地爬下床,從一旁的雪鬆箱子摸索出遮風的舊鬥篷,再從櫥櫃捉了些乾糧和食物,她把東西全收到自己的隨身小藥箱。

“嗯?”玻璃瓶在桌上亮著澄金色的光,蒔蘿吞吞口水,便順手拿走這瓶蘋果酒。

女孩小心來到後門的花園,從籬笆的破洞下穿過,也是那一次肉桂被嚇走後,蒔蘿才發現這裡有通往月光森林的小道。

夏天的夜晚沒有一刻寧靜,青蛙彈跳著皮鼓,蟬翼哼唱著節拍,女孩的腳步聲像落入汪洋的小石子。不過介於大女巫那些神出鬼沒的貓使魔,蒔蘿還是很謹慎。

她拿著提燈沒有點燃,時有時無的螢蟲就是最好的指引,很快她就聞到泥土和青苔特有的腥氣,那種生意蓬勃的香氣。蒔蘿一點困意也沒有,她順著記憶摸到森林邊緣,才悄悄點燃提燈,還沒走幾步,就聽到熟悉的迎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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