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我聽阿木、阿草說了,是你救了我,謝謝。”
說到這裡,紉停下話頭。
他有很多話、很多謝,想對尹非凡說,卻堵在了喉嚨裡,不知如何開口。
與木和草不同,還在聚居地時,紉對這個突然出現在兄弟兩身邊的外來崽子並不信任,也沒有太多憐憫。
他願意幫木和草一把,是因為他們阿媽活著的時候,幫了他不少,與兩人多有接觸的紉,也相信他們的品性。
但在混亂的聚居地中,他對旁人的善意與信任,也就這麼一點點而已。
直到,聚居地被破那夜,他們被推入地窖逃生,那個不得他信任的崽子,為爭取時間,留到了最後;
直到,在地道會合後,那崽子為了他們,獨自引開蠻獸;
直到,以為必死的他再次醒來,在每次泡藥湯的時候,聽草絮絮叨叨誇著非凡多麼、多麼厲害。
再往前些,少年與他交易,讓他幫忙鞣製獸皮、縫製獸皮衣。
看似公公平平的交易,真的有那麼公平嗎?
想也沒想過的舒適篷子、溫暖的雪季、有滋有味的好吃食物,還有那些保護他的小家夥。
真要細究起來,若沒有蠻獸襲擊的意外,這個眠雪季,是他成為芻民後,最安逸、最舒服的一個雪季。
紉想,他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
尹非凡知道紉對他的警惕,卻不知道這人此時的複雜念頭,知道了也不會多在意。
紉的懷疑和警惕沒錯,若他與木、草一樣容易信人,約莫也活不到遇上尹非凡。
而且,不信任歸不信任,紉從未動念害他。
說白了,紉的防備,不過是為了自保,並在自保的同時,儘可能保護一下故人的孩子。
如紉這樣,活得明白且無害人之心的人,尹非凡挺欣賞的。
“紉阿叔客氣了,而且,你該謝的不是我。
從巨囊曇處救下你的是深綠首領,你治病的藥材和住處由深綠部落提供,深綠巫還耗費精力,為你施了巫術。
你真正該謝的,是深綠部落。”
紉笑笑,“深綠部落、你,還有阿木、阿草,我都是要謝的。”
尹非凡不置可否,轉而道:“你身上大部分皮肉被巨囊曇的消化液溶解,常規手段很難複原。”
紉低頭,看著可怖的身體,說:“我知道,那種情況,我都沒想過自己能活下來。”
也是這副身體,讓他不敢妄談報恩。
尹非凡盯著紉看了須臾,見他神色中,沒有戾氣與怨懟,有的,隻是落寞與遺憾,心中有了決斷。
“我有辦法幫你修複身體。”
紉一怔,抬頭看向尹非凡,眼神中有激動、有急切,“真、真的?”
“真的。”頓了頓,尹非凡接著道:“我還能給你更多,但是,世上沒有白得的獸肉,我給你的越多,你要付出的也越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紉再次笑了,“付出才有回報,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尹非凡也笑了,“你說的對。”
紉確實是個頭腦清醒的,這樣的人,幫上一把又何妨。
“紉阿叔,阿木、阿草跟你說過我們打算參加深綠部落試煉的事嗎?”
“說過。”
“你怎麼想。”
“深綠部落很好,能有這樣的機會,一定要珍惜。”
尹非凡頷首,接著問:“那你呢,想不想要一個參加試煉的機會?”
“我?”紉再次愣住,隨後,搖頭笑道:“我不行的,沒有部落會給我這種老頭兒試煉機會。”
那句“老頭兒”其實有點諷刺,紉阿叔看著老,真論年齡,遠不如看起來的大。
“這你不用管,你隻要說想不想就好。”
“想!哪能不想。”
紉當了很久的芻民,曾經放不下的眷戀與信念,也被困苦的生活磨去大半。
若問紉,對生養他的部落是否還有留戀,必然是有的,但這種有,是心底深處的神聖自留地,早已不會影響紉的抉擇。
“那就行了。”
跟紉談過後,尹非凡再次找上巫,兩人不知談了什麼,等尹非凡離開,試煉人數便從三個變作了四個,同時,試煉時間也定下了,在兩天後。
從巫那出來,尹非凡帶著借來的藥材,與他此次返回樹結界接眾小的路上,采集到的藥草一起,調整了紉的藥浴配方。
把新藥湯的用法用量交代給木和草,尹非凡找到泰,說要外出尋些東西。
泰見識過尹非凡尋找藥材、蔬果的效率,沒有拒絕,但不同意他獨自外出,尹非凡琢磨了下,接受泰的好意。
忙忙碌碌中,兩天時間很快過去,迎來了試煉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