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步一步，走上祭壇，在主持儀式的巫身前站定。
今日的巫，有彆於尹非凡他們熟悉的模樣。
他穿著一身高級水獸皮縫製的銀色曳地祭祀服，肩披暗金裘皮披肩，頭戴綠色插七彩翔羽的華麗冠冕，衤果露的肌膚上，滿是繁複圖紋。
就連從不離身的那根骨杖，也用各種小件精心妝點過。
巫的臉上，沒有了笑容，眼神也不再是屬於長者的慈和，目光、神態、氣質，他整個人，都給尹非凡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那種近乎與偉大意誌融合的，屬於規則的感覺。
“哆……”
尹非凡三人在指定位置站定後，巫用骨杖重重一敲祭壇。
骨杖與祭壇相撞的聲音不響，卻直襲每個人的靈魂。
“咚！”
最後一腳落下，戰士們齊齊停下踩踏地麵的動作，麵向祭壇，行部落禮。
禮畢，巫的聲音響起，開始吟誦讚美的祭詞。
與此同時，衣著鮮亮的珩，低首垂目，雙手托舉部落碑至頭頂，款款行至巫身側，恭敬的送上部落碑。
巫頌唱不止，雙手接過部落碑，捧至骨杖上方。
與前次施術救治紉時不同，這一次，骨杖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部落碑懸停杖頂上方半米，其上蒙著淡淡的黃色光暈。
隨著巫抑揚頓挫的頌唱，部落碑上光芒越來越盛，顏色也從溫暖的淺黃色，向璀璨的璨金色過度。
與之相呼應的，是屹立於祭壇的高大圖騰柱。
道道金光，如龍蛇騰舞，攀上古樸無華的柱身，點亮蘊含無限奧妙的繁複圖騰。
比之巫術施展時更強的壓迫，以祭壇為中心，向外輻射。
不到十天功夫，深綠部落的鄰居們，再次被驚擾，一時間，林海中鳥雀齊飛、走獸奔逃、水浪翻騰。
巫的吟唱仍在持續，那聲音似近似遠，飄渺時如墮煙海、激昂時振聾發聵。
當最後一個音節自巫的唇舌間炸裂，部落碑與圖騰柱的華光亦攀上巔峰，仿佛一顆初生烈陽，映照半個天穹。
有什麼不可見、不可聞的存在，回應信徒虔誠的呼喚，踏金毯降臨此間。
“哆——”
又是一聲骨杖叩擊地麵的聲音。
然而，巫的骨杖穩穩立於祭壇，不曾動彈分毫，叩擊之聲，不知由何而來。
巫的雙眼平靜無波，直視尹非凡四人。
他的聲音中，猶自帶著蒼茫、悠遠的意境，每一個出口的音節，都似天外之音，內蘊無窮力量。
“吾以先祖、先靈之名，問心汝等，可願入我深綠。”
試煉問心的流程，巫與他們細細講過，每個人都謹記在心。
此時此刻，他們隻要堅定、堅決的回一聲“吾願”，便能順利通過第一道問心試煉。
聽起來很容易，換做地球，類似的誓言一文不值，甭管真心假意，隻要背下流程，按章辦事，哪怕神遊天外，也是無妨。
隻有身處祭壇之上，直麵降臨至此的偉大意誌與無窮偉力，才能明白，簡單兩字，字字重於千斤。
“吾……願！”
尹非凡不知其他三人如何，他隻知道，他的精神，被世界意誌包裹，任何一個念頭的生成，都需費儘心神。
在這樣的強壓下，哪怕是曾經的天啟之主，也無法權衡利弊、判斷對錯。
所思所想，被壓縮成一念，吐出的，隻能是直指本心的叩心之言。
好在，尹非凡雖心思萬千，利弊、得失幾經考量，入深綠之心是真，拋卻冗雜，化繁為簡後，答的是應答之言。
“願”字音落，第一道問心試煉結束，壓得尹非凡念頭遲緩的壓力為之一鬆，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滑落，綴在卷翹、濃密的烏睫上，要掉不掉。
暫離重壓的尹非凡，終於有暇他顧，視角切換，一一觀察木三人。
這一看，尹非凡才發現，他竟是四人之中，消耗最大、形容最狼狽的一個。
木、草兩兄弟，神色間沒有絲毫疲態，天地見證下立誓，竟似於尋常長輩麵前立誓無異。
紉的模樣，不如兄弟兩輕鬆，眉宇間，甚至帶著些悵然與懷念，又有釋然與堅定，但心神損耗，絕無尹非凡那麼嚴重。
尹非凡比不上那些頂頂聰明的人，但也不是愚鈍不可救藥的蠢貨，轉念間，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心中叫苦不迭。
慘了、慘了！
最簡單的第一問就這樣了，接下來的問心試煉，不得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