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娘也知道,二娘生前嶽父嶽母也不喜歡這個女兒,更不喜歡我這個女婿,但……”眸光看向遠處蹲在路邊玩草的孩子們。
“若他不來,曾又道那張破嘴保不齊又要四處說外孫們不孝。”其中有個方臉婦人滿臉不屑。
所有婦人中,就屬她家與曾家最不對付。
“多謝大娘說出我心中所想。”巒星河歎息道,而後乾脆一屁股坐下。
“去年我家兩個孩子還因多吃了塊甘蔗被打了手板心,回家幾天才消下去。”
“還有二娘在世時……”
巒星河隨時觀察著幾個老婦人的神色,見那方臉婦人麵上神色變得更加憤慨之時,最後又添了把柴:“嶽父成日裡說養女兒不如養條狗,說若不是親生的的話早發賣給人牙子了。”
“這個狗屁曾又道。”方臉婦人手掌拍得大腿啪啪作響,食指指向村中吼道:“你們說這個曾家是不是個東西。”
其他婦人麵露憤色,卻還是猶猶豫豫沒有搭腔。
方臉婦人卻不管那麼多,瞪圓了眼睛看向巒星河道:“今日我趙婆子就當回好人,斷了那曾又道繼續磋磨你們父子的路。”
“趙二婆子。”有人還欲勸,隻聽趙婆子冷哼一聲,幽幽地望了她一眼道:“等那家人找回來,咱們若是幫忙隱瞞,咱們還能有好果子吃?”
“……”
“若是彆人知道五小子是被人推下池塘淹死的,你說那家人會咋整?”趙婆子又問。
“大娘,您是說……我小舅子小舅子……不是病死的?”巒星河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原主對妻子雙胞弟弟的唯一印象是曾氏經常念叨巒武長得極像舅舅。
那孩子也是個苦命人,從小身子骨就弱,好不容易長到十一歲時,卻不慎摔下池塘溺水早夭,沒享過一天的福。
眼下聽著好像連小舅子的死都另有隱情……
“你小舅子那可憐孩子不是淹死的,是被曾家的金疙瘩推下池塘淹死的……還有,你媳婦兒根本不是……”
方臉婦人既然開了口,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一股腦地就將她知道的往事說了出來。
村中許多長輩都知曾家有兩兄妹不是曾又道親生的,當年送孩子來那家人進村時不少人都瞧見了。
後來家家戶戶都收了那家人的錢,隻道以後勞煩眾位能幫忙看顧著些,日後家中事了就來接回孩子。
隻是後來那家人自此便沒了消息,曾家對兩個孩子的態度也就跟著急轉直下,村中人惹不起曾又道,大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曾又道不是個東西,將曾丫頭賣給你沒完,就是人死了還想著從你身上撈好處。”趙婆子吐了口口水,一抹嘴唇:“我就等著哪日那家人回來,看曾家如何跟人交代。”
“都走了十多年,哪還會回來啊!”旁人不信。
趙婆子嘴唇動了動,最後隻冷冷哼了聲。
至於巒星河,看似麵上一片沉重,心裡實則是開心的。
既然不是親生又對曾氏不好,那巒星河根本沒必要代替原主再去討好這家吸血鬼,今日趙婆子這番話就是最好證據。
趙婆子猶自咒罵著曾家人,耳旁漸漸被各種汙言穢語充滿。
說甚當回好人……怕是受了曾家的窩囊氣正無處可放,巒星河的到來恰巧給她一個借口罷了。
若真是好人,收下人家錢財就不會對兩個孩子被磋磨還視而不見。
“那我今日便去將事情說清楚,日後免得再攀扯。”巒星河起身告辭。
幾個婆子哪能錯過這等熱鬨 ,乾脆跟在他身後,一齊去了曾家。
曾家院門大開著,巒星河剛走到門口,就見“老丈人”曾又道端坐在院子正中,陰沉著臉,滿是不悅。
“既來拜年,在院外徘徊作甚,一副賊眉鼠眼之相,果真是個粗鄙之人。”
巒星河:“……”
他算是領教到了啥叫臭嘴了。
“嶽丈大人。”
巒星河拱手行禮,隨後提著年禮踏入院門,幾個孩子反而在他示意下站在門口沒進去。
這一進去才知,院子裡其實不少人。
嶽母與兩個弟妹蹲在廊下剁著豬草,就是過年穿得也跟平常那般死氣沉沉,見巒星河進來,幾人麻木抬頭瞟了兩眼,便又迅速垂下頭。
反觀曾家男子,兩個小舅子都學他爹,穿著嶄新長衫坐在廊下嗑著瓜子好不愜意。
巒星河都懶得吐槽曾家男子們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將年禮直接放到地上後,直視這個仰躺著用鼻孔看他的男子。
“今年還是如此寒酸,沒讀過書的粗鄙之人始終不知禮節,明知老夫乃是個讀書人,就不知送禮之時送上些筆墨紙硯!”
巒星河:“……”
“喲!還筆墨紙硯……莫不是自家買不起,就指望著便宜女婿騙呢。”
忽地,院門外趙婆子陰陽怪氣地嘲諷聲緊跟著響起,巒星河暗笑,隻默默等著助攻上場。
所有關於孝道親情的事放在古代世界巒星河都會十分小心處理,以防日後給孩子們留下禍端。
所以今日之事他不會主動開口,反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立在旁。
“好你個趙婆子,老夫的家事豈容得到你插手。”曾又道噌地一下站起,兩個兒子吐掉瓜子皮,滿麵凶神惡煞地靠攏而來。
趙婆子卻像是鐵了心,不僅沒退縮,反而拉上同行婦人的手臂往前一站:“我呸!”
“曾二丫姐弟本來就不是你們曾家的種,怎麼能叫你的家事,人家更不是你家女婿!”
“你個長舌婦人休得胡說!”曾又道怒而嗬斥道。
“老秀才!老娘看你還能得意幾日。我告訴你,前些日子已有人來尋人家姐弟倆,遲早能查出你孫子害死人家孩子的事……”
“胡說八道。”曾又道好似隻會這句嗬斥之詞,翻來覆去還是這一句。
話說到這巒星河終於知曉為何趙婆子要出這個頭了,感情是被來尋親的人嚇到,怕日後兩個孩子的死彆人會算到他們身上,這才極力撇清乾係。
而隨著趙婆子越說越激動,巒星河也從中嗅到尋親人身份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若不是村長為保下咱村裡唯一的秀才,隱瞞了實情……你”
“趙二嫂!”
旁人驚慌失措的一聲吼,趙婆子猛然臉色大變,似是知曉自己說闖下大禍,躲閃著巒星河的視線忙不迭退出了院門。
“我女兒一家也該回來了,我得先家去準備飯菜。”
“……”
“你休要聽這個老虔婆胡說,二娘乃是我曾又道之女,幼時我還曾抱在懷裡逗過……又怎會有假。”
這話此時說出來要多蒼白有多蒼白,巒星河都被曾又道的厚臉皮逗笑了。
“吳氏,女婿回家了,你還不快去準備飯菜……”
見這邊說不通,曾又道又轉頭去嗬斥從頭到尾都不敢抬頭的吳氏。
巒星河歎了口氣,朝曾又道擺了擺手:“既然二娘不是您女兒,那巒某日後也沒必要再尊稱您一聲嶽丈,我這便帶孩子們走了。”
“若是曾秀才想上衙門告巒某,那我也隻好將你們收下人家錢財代養孩子卻磋磨孩子十幾年的事跟縣太爺好好嘮嘮嗑,順便也借此尋找……孩子們的舅家。”
“若是真尋了個了不得的外家……那我巒某可就發財囉!”
最後一句,巒星河的聲音是從院門外傳來,話不僅是說給曾又道聽,還有一直沒走遠的趙婆子幾人。
整個曾家坡都讓人作嘔。
為了保住曾家坡的秀才,村長帶頭撒謊,將來尋親的那家人打發走,選擇包庇曾家人。
趙婆子為私怨又拆穿此事。
至於曾家這個罪魁禍首……
【鶴頂紅。】
【在。】
【留下監視點,若是有人來尋曾氏姐弟,就通知我。】
【收到!】
曾家這個害死人家孩子的罪魁禍首,當然是留給他們的親人來報仇。
“……”
“爹!咱們能去縣城了嗎?”
方才的雞飛狗跳,幾個孩子完全不在意,見終於能離開了,巒文忙不迭地追問。
至於他們父子……當然是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
“走!咱們去縣城。”
彎腰一把將兩個小的抱起來,巒星河笑嗬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