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叔公本名巒寶, 在宮裡是專門負責禦膳房的跑腿太監,所以也學了手了不得的做菜手藝。
罐子裡就三塊脊骨,其他都是黑黑紅紅的菌子。
饒是如此, 屋子裡鮮美的味道還是使得兩個孩子控製不住地咽著口水,目光隨本能盯在了罐子上。
“哪來的排骨?”
公社一年到頭隻在過年殺豬時每家每戶能分到點肉, 排骨都給了知青和家裡有大學生的人家。
像是巒星河他們家,能分到點後腿肉就算運氣好的了。
“叔祖拿戒指和孫三嬸悄悄換的。”巒娟皺起鼻子,豎起兩個食指比劃:“這麼大個戒指就換了一條排骨。”
巒叔公隻是無所謂地笑笑:“都是身外物,沒了就沒了。”
孩子口中的孫三嬸是村支書劉磊的媳婦兒,不年不節的竟然能拿出排骨來換東西, 看來……應該剛去過黑市。
“我也是今早去山腳撿柴恰巧瞧見劉元扛了扇排骨回來, 想著換點給你補補身子。”
下一秒,巒叔公就證實了巒星河的猜測。
巒星河笑, 知道叔公這是提醒他,忙道:“明日我也進城一趟, 給兩個孩子換點白米麵。”
原主老實,覺得去黑市換東西就是投機倒把, 就是全村人都換他也沒那個膽子去。
“那我這就去拿點值錢的玩意兒給你去換白麵。”
巒叔公滿意,勸了這麼多回終於讓一根筋的侄孫下定主意去了。
“叔公!”巒星河伸手抓住叔公袖口, 人還是有點虛弱, 但目光狡黠含著笑意:“我有。”
“什麼?”巒叔公不解。
巒星河卻隻是笑笑,示意兩個望著罐子流口水的孩子抬抬下巴:“先喝湯, 下午再說。”
巒叔公立即明白過來, 順勢坐到床邊給幾人分起湯。
三塊排骨,父女三人各得了一塊,叔公自己碗裡隻舀了幾片菌子,連湯都隻有小半碗。
巒星河碗裡冒尖的一碗肉和菌, 比三人加起來都多。
兩個孩子都很滿意,端起碗抿了小口湯,立即用崇拜的眼神望向叔公。
“叔祖,排骨湯湯是全世界最好喝的湯。”巒娟由衷地歎道。
雖然碗裡排骨就一小塊,小姑娘還是拿起筷子剔下最大一塊肉夾到了巒叔公碗裡。
巒麗麗有樣學樣,筷子使不利索,直接用小手撕下肉送到叔公嘴邊:“叔祖,吃……吃肉。”
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兩個孩子能如此有孝心,實屬難得。
巒叔公感動不已,眼眶迅速漲紅,說話時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叔祖不吃……乖孩子你吃。”
巒星河伸出筷子,夾起肉放回兩個孩子碗裡,轉手就把碗裡最大的一塊夾過去:“咱們風華國幾千年來都有尊老愛幼的傳統,怎麼能到我家就失傳呢。”
巒叔公想阻止,巒星河直接筷子壓住:“叔公,我明天就去換點肉回來,咱們吃個夠。”
“好……好……”
夾肉的手不停顫抖,巒叔公哽咽著咬下一口,大滴大滴眼淚落到湯碗裡滴答作響。
巒星河就像是沒看見,又給孩子們夾了菌子招呼大家快吃。
高燒幾天沒下地,這個月公社的公分肯定不足以領到足夠的生活品,想要下個月不餓肚子,就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吃完飯,叔公帶兩個孩子去河邊洗衣服,巒星河趁機去探查了翻巒家的房子。
正房三間磚瓦房,東廂房兩間,西廂房是廚房和柴房。
石頭砌的院子大概有三百多平。
由於早些年集體公社不允許在家私自種菜,全都慌著,後院的豬圈和羊圈同樣空著。
左右都沒鄰居,離得最近的人家也有幾十米。
巒星河挺滿意,原主房子在村裡算得上前幾名,難怪死後會被巒老頭帶著巒老大一家強占。
書中描述,榆樹村地處風華國華南,位置和巒星河本世界的雲省有些類似。
最冷的季節穿件薄棉襖就行,一年有九個月溫度都處於春夏交替。
上周連下了好幾天雨,山裡到處都是上山找菌子的人。
站在院裡都能瞧見山上如螞蟻般到處移動的人影。
“村裡開會讓你去守牛棚的提議已經通過決議了。”巒星河冷不丁從院外飛進。
黃鳥身旁梵應也跟著開口:“是你爹舉報家裡有封建社會毒瘤,要讓你進行思想改造。”
兩隻鳥剛從村委會辦公室偷聽回來。
巒星河輕笑,伸了個懶腰:“守牛棚可是好工作,總比下地掙工分要強。”
此“牛棚”可不是真正關牛的圈舍。
牛棚建在半山上,關得都是些被打成□□份子下放到農村來改造的一些知識分子。
榆樹村牛棚裡住了三個老人。
一對大學教授夫妻,一個曾經還是部隊裡的團長。
看守牛棚要負責監督幾人勞作,還要管理他們日常生活,所以在村裡屬於不受待見的工作。
“我去巒家守著,他們說你壞話的話我立即告訴你。”
偷聽一次就尋到樂趣的梵應自告奮勇,巒星河剛點頭就立即轉身飛向了村裡。
“竟然讓上古神獸去偷聽,簡直是暴殄天物。”鶴頂紅表示,不過下一秒就表示:“我去看著,免得它闖禍。”
“去吧,明天一早咱們進城。”巒星河擺手。
無聊的養老世界,係統也成了擺設。
***
頭天晚上,巒星河讓巒娟去村支書家繼續請了一天病假。
第二天早上剛四點,就起床洗漱。
儘量放輕的動作還是驚醒了巒叔公,他披著外衣走進堂屋,剛想說話,下一瞬就被桌上攤著的幾件東西驚掉了下巴。
煤油燈的光很昏黃,卻照得桌上那幾件東西金光燦燦好不晃眼。
幾件金器,光看造型巒叔公就知是手工打製的老東西。
“你哪來這些金器?”巒叔公壓低嗓音,神情嚴肅地問了句後立即回身看向院外,確信沒人又趕忙關上屋門。
如果被人看見巒星河有這些東西,馬上就會被打成資本主義毒瘤。
身體還沒好利索的巒星河笑笑:“都是我嶽父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嶽母去世前全給了我。”聲音嘶啞,但充滿力量。
在空間裡挑挑揀揀半天,終於找到幾件他覺得不是那麼誇張的金器拿出來。
但眼下看著好像還是有些嚇人了!
“是老東西。”巒叔公走到桌上,拿起一件仔細觀察:“還是拿我的那些小玩意兒去買,這些金器城裡沒多少人敢收。”
“我認識有人收。”巒星河隨口回,在幾件東西裡拿起最小的一件:“我就拿這個去,其他都不帶。”
巒叔公這才放下心來,催促巒星河快點把金器找個地方藏好。
巒星河照做。
全部收拾好後,時間已接近五點,為避免彆人發現他裝病逃去縣城,得趕緊出門。
要先從榆樹村走半小時到牛街鎮等班車,而後再坐三個小時到縣城裡。
擔心鎮上也遇到熟人,巒星河出門就花積分購買了個一次性的容貌改換劵。
改換時間為二十四小時。
改換後,巒星河變成個戴著副黑框眼鏡的清瘦青年,一看就是村裡那些上山下鄉的男知青。
知青們發了錢票就喜歡往縣城跑。
所以他揣著袖子出現在車站時,周圍都沒人多看他一眼。
牛街鎮的車站就建在村口,一塊木牌子上寫著發車時間和價錢就是站牌。
等車的人全蹲在木牌前,滿一車人就開走。
巒星河找了個角落位置站定,梵應的聲音立即在腦海中響起。
【你侄子在對麵商店裡。】
巒星河抬頭,透過玻璃窗果然瞧見十六歲的欒慶友趴在櫃台前。
大侄子巒慶友是巒老大一家的心肝寶貝,巒老頭就指著這個大孫子讀書考上大學成城裡人呢。
巒老大總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二女兒巒鳳才十二歲就在家做農活掙工分,連小學都沒能讀完就被巒大嫂叫回了家。
哥哥弟弟在學校讀書,小姑娘卻成日裡和大人一樣下地掙工分。
原主經常看到巒鳳來家裡找巒娟學習認字,是個有主意的姑娘。
【昨天我聽到這小子跟他奶奶要錢說是要買鉛筆,沒想到拿了錢是來買糖。】梵應又馬上報告。
巒星河淡淡一笑,收回目光。
如今票還是人們生活的主要購買方式,但很多私營商店也收錢,就是價格比用票麵要貴得多。
按巒母性格,肯定拿票給孫子買文具而不會用錢。
看來她是知道巒慶友去得是私營商店。
沒多久,巒慶友就買完糖從商店裡出來,台階上坐著的幾個年輕人呼啦啦地跳起來將人圍住。
巒慶友非常大方地表示每人都有。
給幾人分完餅乾和糖,他帶頭走到車站牌前,豪氣衝雲地擺手:“今個兒你們巒哥請客,大家放開吃。”
等車的人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