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時髦的的確良套裝,頭發抹了頭油鋥光瓦亮,打扮和城裡人一模一樣。
“巒哥今天咋這麼高興,是遇上啥好事了?”
小跟班裡有個瘦子邊舔糖邊問。
“我媽說我們家馬上就要換大房子了,我當然高興。”巒慶友笑。
巒星河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媽說三叔一死那個房子就歸我家,以後我結婚就住那個房子。”
巒慶友說得很自豪,等車的人聽得很無語。
但他明顯沒感覺到周圍人鄙夷的視線,笑嘻嘻地衝幾個跟班笑道:“我三嬸死前還留下不少好東西,以後都是我的。”
巒星河:“……”
嘀嘀嘀——
“去縣城的上車了!”
公共汽車的喇叭車適時打斷了巒慶友的吹噓,四個半大小子跟泥鰍似地擠進人群。
擠過巒星河時,幾人罵罵咧咧地把一個背雞鴨的老婆婆推到了後頭。
“臭死了!”
這個年代的人大都淳樸,但不代表沒有暴脾氣,幾人的做派就激怒了個魁梧大哥。
“你們幾個小子是活膩了吧,再敢欺負老人老子就抓你們去學校找老師。”
大哥濃眉一皺,扯起巒慶友的胳膊往後一扯。
經過巒星河時,他抬手掠過,下一瞬手裡就多了厚厚一疊錢票。
好家夥……
這是把家裡的錢票都拿來了啊!
【估計是這小子偷的。】鶴頂紅猜。
巒星河將錢票收進空間,順著人流上車,尋了個靠窗位置坐下。
最後上來的巒慶友這回不敢再多話,坐下就伸手進褲兜裡想摸錢出來買票。
這一摸……
“我的錢,我的錢票不在了!”
全車人都驚了,偷東西可是要被遊街的重罪,誰都不想被扣上小偷的帽子。
而且一旦出事公共汽車公司也要被點名批評。
售票員趕緊讓司機關上車門,陰沉著臉讓大家站起來接受檢查。
輪到巒星河時很快就略過了。
他兩手空空,四個口袋一翻出來就幾張零星票子和錢,一眼就能看完。
倒是苦了那些帶東西進縣城的人。
整整檢查了兩個多小時,一無所獲。
又是那魁梧大哥:“不會是這孩子自己買完糖就騙人說是丟了吧。”
“……”
“可不是,你們沒瞧見那一大袋子糖得值多少錢?”
“是不是裝大款又怕被爹媽教訓啊。”
“咱們這大車人不可能一直陪人在這耗吧,咱還都有事呢!”有人不滿。
司機也有些惱火,直接朝幾人擺手:“你們都下車去,錢跟車裡的人沒關係,你自己下車找去。”
幾人被怒氣衝衝的售票員趕下車。
汽車啟動。
巒星河笑眯眯地望著幾人真在車站附近低頭尋找。
有了這一大疊錢票,今天還能去百貨商店給孩子們買兩套衣服。
***
江柏縣。
縣城裡就像是年代電視劇裡搭建的場景那樣,人車好像都全部集中在了一塊地方。
街上到處都是自行車叮鈴鈴的鈴聲,也有馬車停靠在路邊等著拉貨。
汽車倒是一輛都沒見著。
原主很少來城裡,全靠鶴頂紅拿出地圖,他很快找到了機關乾部聚集的家屬區。
這裡和街上完全是兩個世界。
一棟棟兩層小洋樓,每家還有個巴掌大的院子。
巒星河繞到死角,拿出幾袋白米和臘肉,扛在肩頭慢吞吞地在巷子裡走動。
他可不敢拿真金白銀和人換,就是在巒叔公那找個由頭而已。
臘肉香氣透過麻袋飄出,迎麵走來的中年人立即眼前一亮,停下自行車推了推眼鏡。
“同誌,我家有油票和工業品票。”
這是黑市交換東西的一種暗語,如果你有想交換的票,就可以說自己帶了什麼東西來。
雙方都想換的話,再找個地方進行換。
巒星河停下步子,解開布袋子:“白米白麵,自家種的,還有野豬臘肉。”
中年人眼睛越發的亮,忙推上單車:“來我家。”
巒星河跟在後頭,走進巷子中間一家獨棟小洋樓。
“媽,你快下來。”
中年人把自行車隨便往角落一放,趕緊喊人,還不忘招呼巒星河隨便坐。
院子裡種著棵無花果樹,打掃得很乾淨。
“什麼事啊咋咋呼呼的。”
隨著老太太的抱怨,一串人從二樓走了下來。
一大四小,四個小的全是半大小子和姑娘,難怪中年人聽到白米的時候眼睛都亮瞎了。
“媽,這個同誌有白麵。”中年人壓低興奮的聲音:“你去把咱家不用的票全拿出來。”
“白麵!哎喲我這就去拿。”老太太更是高興。
中年人趁機跟巒星河解釋,他們一家是北方人,平日裡最喜歡吃饅頭之類的麵食。
但單位裡發的糧票隻能買兩斤白麵,一頓就讓孩子們全吃完了。
“你有多少我就換多少,票不夠我就用錢。”中年人立即又補充。
巒星河點頭,解開三個麻袋:“就這些,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還有。”
“還有?”
中年人鏡片後的眼睛狐疑地瞅了眼巒星河,轉瞬就收了回去。
因為巒星河說得直言不諱,擺明就是有渠道弄到。
就算知道對方有可能投機倒把,但對中年人來說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們家不缺穿住,但就是糧票不夠,一個人工資根本不夠全家老小吃的。
“你還想要什麼的話可以提前告訴我,我給你搞來。”巒星河乾脆挑明。
中年人挑眉,仔細觀察起巒星河來。
知識分子,年紀不大,家裡應該有些門路。
中年人總結。
“我想換兩條魚,我爸剛出院,急需補充營養。”
“可以。”巒星河說,然後又提議道:“排骨,雞和豬腳我都能弄到。”
“那你再給我帶兩斤排骨來。”中年人大喜。
巒星河點頭答應下來。
老太太拿來的票裡巒星河隻要了些布票和油票。
工業品票就算換來也不敢用,村裡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很難解釋清楚。
一袋十斤麵,十斤白米和兩塊臘肉。
共換十斤油票和十六尺布票,剩餘的用十五塊錢買下。
老太太欣喜地撚起撮生白麵送進嘴裡,滿意地直點頭。
“下回你有東西直接來我家,隻要是吃的我都收。”
從中年人家裡出來,巒星河又在巷子裡饒了好幾圈,才背了個空背簍出現在繁華街道上。
國營飯店的大包子,五毛錢三個。
買包子期間,巒星河注意到大廚切菜用的刀缺了個大口子,邊切邊跟同事抱怨領導不發工業品劵。
“師傅,我這剛好多換了把菜刀,你要不要?”
問出口的瞬間,背簍一重,鶴頂紅配合十分默契地從積分商城裡兌換了把鐵菜刀出來。
“你有菜刀?”大廚神色一凜,覺得這年輕人膽子可真大的,竟敢當眾問要不要。
不過他還真要。
看了圈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忙打眼色讓人去後廚。
他哪知巒星河說的話大家根本聽不到,梵應開辟的空間就是大喊大叫周圍都沒人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