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山河 一炷香未過,房間裡就隻剩下……(1 / 2)

社稷山河劍 退戈 7496 字 8個月前

國子監的老先生碎步走來時, 課堂裡恰好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猶如山石炸裂、濁浪排空。

緊閉的窗戶被一陣氣浪猛掀了開來, 裡頭各種木頭碎屑隨之飛射而出。好在出了房間那些碎片的勢頭便直接削弱, 仿佛撞到一堵無形屏障,簌簌落在牆腳。

老者多年酸疼彎曲的脊椎隨著他踉蹌的腳步發出“哢噠”的脆響。傾風及時從大門逃出。坐在屋頂上避戰的季酌泉也被嚇得倉皇跳下。

三人站在門口的空地上大眼對小眼。

老者的眼神裡寫滿了驚駭,驚駭之下該蘊藏著無數句與教養不符的粗言穢語, 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處開始訓斥,於是噎住了。

傾風拍了拍衣服的後背, 將頭發上沾到的一點粉塵也抖下去, 雖知無濟於事,還是誠懇補了一句:“我說我是無辜的,您信嗎?”

老先生該有七十多歲了,穿著一身灰樸的儒衫, 皮膚鬆垮, 布滿褐斑,平日是一副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樣,此刻橫眉瞪目, 繃得麵上皺紋都消退了幾分,風風火火地衝進課堂。

房間正中的桌子被拍碎了四五張,墨水潑灑出去,地上一片狼藉。

弟子們緊緊貼在牆邊,睜著眼睛滿屋亂轉, 大氣不敢多出一聲。

老者見此場景,素來寬仁慈祥的麵龐上露出狠厲的凶光,見眾人目光皆落在他身後,跟著回過頭。

隻見牆上多出了幾道一指節深的刻痕,想必就是方才那道爆炸聲響的來源, 線條縱橫交錯,似乎組成一個文字。

老者後退幾步,才看清楚輪廓,那該是一個歪斜的“退”字。

他死死盯了許久,用力倒抽一口氣,花白胡須顫動著,擠出一個似笑又似怒的猙獰表情,下垂的兩手直拍大腿,喝道:“好啊——誰!到底是誰!給老夫出來!”

弟子們紛紛抬手指認,各自往不同方向,將風波中央的四個人都點了出來。其中半數落在張虛遊身上。

張虛遊握著劍蹲縮在牆角,耳邊還在嗡嗡作響,見老者望過來,灰頭土臉地賠笑一聲。

老者彎下腰,認清他的臉,身形又是一個虛晃,抬手捂住額頭,生無可戀道:“都給我出來!”

柳望鬆憋悶地往外走,張虛遊拽住他的衣擺,小聲說:“快,先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柳望鬆想一腳將他踢開,最後還是攙扶起他,與他一同往外走。

四人被勒令站到遠處的空地上,列成一排。

張虛遊的衣領裡落進去不少粉塵碎屑,此時靜下心來,不由全身騷癢,可老者就在他麵前,他不敢再觸對方的黴頭,眼觀鼻鼻觀心,姿態極為謙遜地站著。

老者指著四人,痛心疾首道:“我知道你們身懷絕技,能斬妖除魔,了不起,是不是?可既然是來書院,那就必須得聽書院的規矩!無法無天在學堂上逞凶鬥狠,你們簡直比土匪還要猖狂!不願意來就不要來!自是有人想聽老夫的課!”

四人麵對老儒生,都收斂起脾性,任由他嗬斥,低著頭緘默。反正罵得也不痛不癢。

老者說得口乾,才記起自己胳膊下還夾著一本書冊,抄起來就往張虛遊腦袋上抽了一下,問:“屋裡的牆和桌子,是不是你打爛的?”

“不是我。”張虛遊叫冤,指著謝絕塵道,“是他!”

謝絕塵看向柳望鬆:“是他先踢翻我的書桌。”

柳望鬆又看向張虛遊:“一把椅子橫空朝我飛過來,我若不踢一腳,就得被砸傷了。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出手!”

張虛遊大聲申訴:“可椅子不是我扔的!”

傾風聽他意思是還要怪到自己身上來,互相攀咬:“是你先對我出劍!”

張虛遊還是選擇指控謝絕塵:“我不過是想跟傾風比劃兩下而已,下手自有分寸。可哪有人一出手就是殺招,直接將屋頂都要掀了的?!”

謝絕塵閉嘴不語。傾風聞言也對他側目。

謝絕塵方才忽然發難,堪稱狠辣,滿屋的人都被嚇住。

老者隻當他們四人互相推諉,其中以張虛遊最為油嘴滑舌,便又敲了他腦袋一下,斥道:“住嘴!”

張虛遊委屈道:“好吧。”

老者甩甩衣袖,提著衣擺側身往下走,一麵顫顫巍巍地下階梯,一麵指著他們警告道:“都站著不許動,我是管不了你們,我現在就去找你們的掌刑師叔!”

瞧老人一把年紀,傾風都想過去扶他一把,或是自己幫忙喊人得了。

張虛遊見人走遠,安分不到片刻,整個人便如多動的猴子開始跳動起來。

等總算清理完身上的東西,又來找傾風搭話:“陳傾風,我問過彆敘師兄了,他說先生等的未必是一個人,就算真是為了等你,劍主也未必是你,所以我還是很有機會的!你切莫得意!”

張虛遊這人似乎不知道臉皮為何物,也完全不介意幾人方才剛打過一場,特意挪步到傾風身側,一派熟稔的語氣同她道:“往後你給我護道,我封你做我的大護法!”

“好難聽啊什麼大護法?”傾風冷眼道,“滾!”

張虛遊:“你怎麼這樣啊!”

傾風更覬覦謝絕塵的家財,走到張虛遊方才的位置,用手肘碰了碰對方的長袖,問:“聽說你在家寫字都是用的金子?”

張虛遊快步跟過來,非貼著她,聞言呲了聲,說:“金子做的筆也太沉了吧?有些庸俗。”

傾風鄙視道:“是金子做的墨,真是沒點見識。”

張虛遊:“嗬——!”

柳望鬆哂笑:“你從哪家茶館裡聽的話本啊?這也能信?”

謝絕塵卻奇道:“你怎麼知道?”

傾風說得稀疏平常:“因為我認識一隻趴在你家床底下偷聽的鳥妖。”

張虛遊的思維被帶得不斷跳躍,很快被新的疑問代替,歪著臉插嘴:“你怎麼什麼妖都認識啊?”

“那是。”傾風不以為然地打了個手勢,“我見過的妖,比你們加起來的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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