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這張嘴, 真要比起來,與傾風簡直不遑多讓。
甚至傾風的狂妄還稍微內斂些, 不至於表現得如此直白。
因此犀渠換了目標朝貔貅殺去時,傾風也不覺得哪裡意外。
貔貅嘴上叫囂得厲害,倒也知道犀渠的手段不容小覷,遊走著跟他保持著距離,不與他交鋒。
見傾風不來幫手,急得叫道:“陳傾風你彆乾站著啊!人不是你說要殺的嗎?!”
傾風握著劍有些遲疑。
貔貅怒道:“看什麼看啊?他是凶獸!這是凶獸的角!你當我是什麼都吃的嗎?”
傾風將背到身後的劍抽了回來:“哦……”
那她就放心了。
倒不是她小氣,畢竟是假借他人之物, 自然要倍加珍惜。
犀渠不堪受辱,字字帶著血腥味濃重的殺意, 仰頭咆哮道:“小畜生們——給我殺!通通都殺!!”
這話半是罵給他二人聽的, 半是給城裡那幫兵卒的喝令。
豈能叫區區兩人便將昌碣城裡的妖族都串成個串兒?那花了大筆的軍餉, 養著一幫廢物還有何用!待他解決了這倆混賬, 親自騰出手來, 要教訓的就不隻是幾個反賊了。
高牆外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傷員們聽見犀渠的那聲尖嘯, 本能地一個寒顫,仿佛脖子上被架了把刀, 嘴裡的痛呼聲都收斂下去不少,身上的冷汗又重了一層。
受傷的士兵們顧不上休養,稍微緩過勁兒來, 立馬跌跌撞撞地起身,互相扶持著朝後方撤去,給他人清出主道。
不管遠近裡外,個個麵無人色、口吐鮮血,那憔悴病弱的模樣, 好似隻要再多受一點顛簸,半口氣喘不上便會駕鶴西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後續趕來的部伍們未曾親眼見到戰況,隻掃見這滿地的瘡痍與將死的慘狀,以為是何等強敵,心中戰意先退卻了一半。停馬在街外,未第一時間趕上前去。
因兩側民宅坍陷,主道的視野陡然拓寬了一半,不少外圍的百姓由此窺見了這片破敗慘淡的殘墟。
眾人能模糊看見的其實隻有一排斷壁,再聽聞各路行伍正從四麵八方應召而來,一身鐵衣,秣馬厲兵,自行猜想出了餘下的事由。
“打起來了!”
“誰打起來了?”
“有人謀反,衝進城主府,要殺城主!”
“什麼?人族謀反?!哪個人族如此大膽?!”
“好些人族反了,甚至連妖兵都打不過,被攔在了城主府外頭!”
“隻有依北城的人族有這樣的本事,他們的小娃兒全都要送去學一種叫什麼神通!”
“依北城的人族打來了?!”
各種謠言甚囂塵上,借著萬裡東風轉瞬吹遍昌碣。
人族聽得心驚肉跳,遙想起當年趙鶴眠帶著人奴叛離昌碣後,犀渠在城中大肆捉捕人族,掛到城外虐殺的可怖事跡。一時間遠隔了十幾年的冰冷駭意,被鑿穿了洞,又從四肢百骸翻騰著漲湧上來。
上了年紀的百姓不管不顧,顫抖著呼喊道:
“跑——!”
“快跑!城主要殺人了!快些逃命去!”
局勢變化得比想象更快。
任誰都沒料到,這邊還在猜測犀渠是與誰纏鬥,那邊犀渠已要屠儘城內人族了。
多年來在刀鋒上忐忑行走的人族,本就有如驚弓之鳥,時刻提懸著自己的腦袋。稍有風吹草動便坐立難安。
而今天上陡然砸下那麼大一塊隕石,將長空都要割裂了,眾人哪裡還能有冷靜理智可言?
魂魄都被攝去九重天外,滿腦子悲觀至極的想法。
士兵們正不知所措。各個武將帶領著自己的兵衛占據了城主府外的四條街巷。誰也不願先進,又不敢先退。
正僵持不下,一統領聽見遠處人族奔走中的呼喊,眉梢動了動,小聲詢問身邊的同伴:“城主說要抓人族了嗎?”
青年愣道:“不知道啊?不曾吧?”
統領思量片刻,說:“抓了總不會錯。若前來偷襲的悍匪是人族,便同城主當年一樣拿人族相挾,逼他們就擒。若不是人族,就命這幫人族在前為我等衝鋒,也算他們死得其所。”
青年讚同點頭:“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