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彆敘低下頭,看向滾到腳邊的一顆石子。
“喂——”
是那小童跟了過來。
他跑到林彆敘身後,揚起頭,人小鬼大地說:“你送我一樣禮物,我就叫你師父,怎麼樣?我想要村長的草鞋!”
林彆敘拍去手裡的土,嫌棄道:“我看不上啊。”
小童急道:“我看得上啊!”
傾風插了一嘴:“你們村長的頭發你要不要?”
小童一個勁點頭:“可以可以!”
傾風服氣道:“你小子真是什麼垃圾都要啊?”
小童義正辭嚴道:“你懂什麼?近朱者赤!我是為了成為像村長那樣的大妖!”
林彆敘開明地說:“你現在不想叫我師父也沒關係。天底下多的是人想做我的學生弟子,我既身為白澤,應當廣而納之,教化天下英才,以待某日禮樂複興。”
小童叉著腰道:“你吹牛吧?你現在有多少弟子了?”
林彆敘和善笑說:“我這麼年輕,徒弟還是第一次收。既然你不願意當大師兄,等你什麼時候想叫我師父了,再來做小師弟吧。”
小童隻覺吃了大虧,當即跳腳道:“那怎麼能行!我是你第一個徒弟,我隻能做大師兄!”
林彆敘笑眯眯看著他不說話。
小童回去逛了一圈,找到跟在後麵挖泥土的女娃兒,與她商量道:“桃桃,我跟你換個師父怎麼樣?”
桃桃用一塊石頭刨泥巴,假裝沒有聽見。
小童見她不上當,隻能歎一口氣,重新走到傾風麵前,繃著一張臉,鄭重其事地做最後的嘗試:“我要是現在躺到地上哭著打滾,你能換給我做師父嗎?”
“就為了一頂鬥笠?”傾風用沾著泥的手往他臉上揉了一把,“你也太沒出息了。”
小童比了個大拇指:“村長說你的劍術很厲害,是這個。官兒也大,能管好幾個村哩。你教我唄,桃桃太小了還不能學。有什麼事,我給你擋在前麵,起碼比我師父能打。”
傾風無情地拒絕:“當然不能。”
小童失望至極:“為什麼啊?!”
傾風指著林彆敘,笑道:“你怎麼不想想,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你當著我們的麵在這兒挑唆,不大好吧?”
小童淚水滾動著望她一眼,見她不吃這一套,病懨懨地垂下了頭,又轉向林彆敘,悶聲問:“師父,那你總得有比她厲害的地方吧?”
林彆敘將一把小鋤頭拍到他手上,語重心長地道:“我徒啊,為師教你的第一個道理,便是讓你小小年紀能體驗一番,什麼叫身不由己。像你那個桃桃妹妹,就沒有這番心境的曆練,隻知道開開心心地玩泥巴。”
小童狐疑地眨巴著眼睛,按捺著一絲欣喜問:“那這有用嗎?”
林彆敘說:“沒用。”
小童:“……”
他臉色幾次變幻,唇角緊抿,似乎是徹底放棄了。在傾風以為他要哭鼻子的時候,小童又重振旗鼓,腰板一挺,竟反過來安慰林彆敘,搭著他的肩老氣橫秋地道:“師父,沒關係,雖然你哪哪兒都比不上彆人,但是你的徒弟一定比彆人的都強!往後我就是你的長處了!”
傾風忍俊不禁,差點笑倒在地上,指著他說:“要是放他跟狐狸在一塊兒吹牛,他倆不定能侃到天荒地老。”
小童另辟蹊徑,轉道對著傾風說:“師娘,你跟我師父既然是這種關係——那你應該也能教我劍術,對吧?”
傾風瞟一眼林彆敘,捏著小童的臉往邊上一轉,警告道:“彆亂叫啊,我不打你就很好了。”
小童皮實,飛速跑到遠處,蹦蹦跳跳地叫道:“師娘!師娘你教教我唄!師父師父!你快磨磨她!”
傾風朝林彆敘灑了一把土,說:“你又笑什麼?還不管管你的首徒!”
林彆敘不以為意,欣慰道:“徒弟收得還算值。”
傾風給了他一腳。
仲夏日長,天清氣和。
就這麼荒度了幾日。初晨,少年拎來一把剛削好的木劍,送給傾風,說:“你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