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一撐,身形飄逸地從梁上躍下,豈料袖口一垂,從中滑出個紅彤彤的瓜果,就那麼沉沉墜到了地上,滾至二人腳邊,將不遠處的父子兩人嚇得眼皮抽搐,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傾風沒去撿,隻是不大好意思地道:“哎呀,生計窘迫,借點吃的,怎麼還叫你們發現了。仔細說來,我過的苦日子裡頭,還有些你們的功勞,讓我想想改怎麼索賠。”
人之間不過一丈距離。前一刻傾風還嬉皮笑臉地說著胡話,下一瞬,人已如電光急轉至男人身前。
男人當即運勁兩掌拍去,想扼住那把長劍。可劍芒微弱,隻稍稍朝他這邊一削,便抽劍撤離。
男人掌風不收,順勢襲去,排山倒海的力道直要將這房屋一並轟塌。
一腳踩下,周身釋放出的氣勁生生蹬裂青石,蛛網裂紋伴隨著清脆的響聲迅速蔓延開去,剛上前兩步,又將攻勢急急止住,懸停在半空。
“住手!”男人目眥欲裂,厲聲喝道,“城中有多少大妖,任你是武曲星轉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你放開我兒子,我放你活著離開,從此既往不咎!”
傾風單手掐住少年的脖子往上提起,笑道:“今日你們不管叫誰來,都是要死的。”
男人看著少年掙紮不止,眼白上翻,聲音發緊地疾呼道:“等等!你還有什麼條件,儘可以提來!”
“你看,你也是有惻隱之心的。親子遇害,也會心生不忍,怎麼對待他人,就如同草芥?”傾風回頭看他,嘖嘖稱奇,“還以為你們救的人起碼會比殺的人多,而今看來也是未必。禽獸做久了,連麵上的一層人皮都不願意披了,我還留你們這群畜生做什麼?”
她提著少年往後方的梁柱上一按,粗厚的木材驟然崩裂,少年身軀深深嵌入圓柱,腦袋歪斜,暈厥了過去。屋舍跟著顫動起來,抖落一層木屑。
傾風微微鬆開手指,少年喘過氣,又半醒過來,從喉嚨裡吐出些許濁氣,滿臉淚水,含糊喊道:“父親……救我……”
“原來也是怕死的。”傾風點頭道,“那你豈能欺死蔑生,將彆人不幸,如此不當回事地掛在嘴上?妖境遭此大難,你父親得以擅權□□,以脅善類,你是不是還拍手叫好?”
她將少年當個物件提了回來,拖在地上。
男人麵皮抖動,喉結滾動著扭曲笑道:“你不怕死嗎?”
傾風表情古怪地道:“我死了便是求仁得仁,當然不怕啊。”
她展顏笑道:“你們就不一樣了。我要把你們掛到牆頭上,給天下惡人瞻仰瞻仰……哦,瞻仰這個詞用的不對,唾棄更好一些。”
男人咬牙陰冷道:“你找死——”
大門被人粗暴踢開,屋內陡然明亮,刀光劍影如同一池清冽寒潭,日光照耀之下,片片磷光閃動,從傾風的臉上劃過,將她麵龐照得明暗不定。
一室內外暗流翻湧,傾風低低地歎息道:“我不想多殺人。江湖路險,大道艱難,還總要大動乾戈,實在是替你們覺得可憐。”
她左手提著垂死的少年,右手抬起木劍,拔高了聲音,對屋外的一乾人道:“怕死的往後退,我不殺。往我劍上撞來的,我不放。這自封的妖王我作主替你們殺了,還要自尋死路的,我也沒有辦法,怪不得我心狠。”
這一路血流滿地,從妖王的府邸一路飆濺至城門,一道劍光如長江之水浩浩而來,銳不可當。
城中百姓如鳥獸狀驚恐而散,隻剩下一群畏怯跟隨,不肯離去的侍衛,守在四麵街頭。
城門之上,傾風一身血衣,盤腿而坐,將那把染血的長劍橫放在膝上,垂眸看著宛若空城的街巷,按住手臂上的傷口,朗聲笑道:“不敢放言大話,今日我坐在這裡,想與城內諸位,天下英豪,說兩句自己的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