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風“嗯”了一聲,按了按他的掌心,繼續神神叨叨地說:“我看你五行缺土,命裡少金,錢財留在自己身上是鋪張浪費,也可以存到你貴人那裡。讓她幫你花。”
林彆敘大開眼界:“手相裡還能看出五行缺土?”
傾風斜睨他一眼,眉梢輕挑,不滿道:“你懂什麼?這是我族秘傳之術。你要不要聽?”
“聽。”林彆敘一臉受教地點頭,柔聲輕笑,“難怪我多年積蓄,時常會到我那位貴人身上去。原來是她為了幫我。”
“胡說八道!”傾風懷疑道,“你那麼窮嗎?刑妖司大師兄,獨來獨往,多年積蓄隻有那麼一點?”
林彆敘真誠反省:“確如仙師所言,未遇見我那貴人之前,在下豪奢揮霍,不留多少餘錢。往後知錯了,她若喜歡,都為她留著。仙師覺得,還有什麼能叫她多喜歡我?”
這人的算盤快要打到仙師身上來。
傾風半闔著眼,避開他那灼人的視線,高冷地鬆開手說:“不看了。求仙師不如求己,你自己多想想。”
林彆敘與她靠得極近,已將她半攬在懷裡,笑著提醒說:“陳仙師看了半天,還沒問問,我近來有什麼煩心事,是要求解什麼?”
傾風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看著他脈脈幽深的眼神,直能將人看得神魂顛倒,過了會兒才眨眨眼道:“那我會觀麵相了。不必問也知道。”
“陳仙師果然術法精深,連這也能一眼觀出。”林彆敘胸膛起伏,低笑了兩聲。長發垂落,有幾縷灑在傾風的肩上。
他這人演技是出神入化的,斂眉間深情裡多出了一分落寞,柔聲詢問傾風道:“我近來困惑不解,總是擔驚受怕。夜不能安。陳仙師替我算算。”
傾風耳朵發燙,失神中險些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回了一句:“你怕什麼?自碎內丹的時候也不見你怕。”
林彆敘說:“自然是怕她而今執掌刑妖司,再瞧不上我這個沒了內丹的小小白澤。往日應過的那些誓言都不當真了。”
傾風認真回憶自己答應過他什麼,好像沒什麼正經的,也沒哪一樁當得起他今日這鄭重其事的汙蔑。
“我是很喜歡她的,不知道她對我怎麼樣?”林彆敘輕聲細語地說,“她待我有三分情誼,我已經很高興了。隻要彆是路過我門前,也要故意避開我。”
傾風辯駁一句:“我哪時有故意避開你?”
她解釋說:“我今日本來是要去找你的,隻是被狐狸絆住了腳。”
林彆敘“嗯”了一聲,聽她偏生略過了關鍵的問題,氣笑道:“然後呢?”
傾風定了定神,笑了起來,捏著他的臉道:“沒什麼然後,然後林彆敘你這人可真是夠蠢的。怎麼隻有在騙人的時候腦子轉得快。彆人有幾兩真心,都掂量不清?”
林彆敘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咬字含糊地說:“隻有你的真心我掂量不清。隻有你明白告訴我,我才相信。”
當初在昌碣,他也以為他與養父是相濡以沫的患難之情。可後來對方幾次刀刃相對,直至最後送他入山,都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確切來說,從始至終,他父親都不曾親口叫過他一聲“兒子”。
真心這東西,他滿腔付諸出去,可是能拿回來幾分,他琢磨不出。
隻希望傾風也滿心滿意的都是他才好,但期許太過,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唯能從細枝末節裡反複去找。
那些隱約透露出的情誼,像是一片渺遠迷離的雲霧,觸手難及,他想象著絲絲縷縷的白煙都是,等著哪日積雲凝成雨水,落到他身上,才知道真假虛實。
林彆敘神魂遠遊,發了會兒愣,直到傾風俯身過來,在他臉上很快地一碰,才猛然驚醒過來。
“仙師說她喜歡你。”
傾風皺了皺眉,這句話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出口後又覺得沒什麼。昂起下巴,神采飛揚地一笑,說出了點張揚得意的味道。
“沒錯,我是喜歡你的,怎麼了?林彆敘你要是腦子沒問題,怎麼都該知道,你現下牽著我的手,與我靠得那麼近,我要是心裡沒你,你已經掛在牆上摳不下來了。”
林彆敘僵住了沒動,感覺整張臉都在發燙,可方才的觸感又分明是冰涼的。
他反應遲緩,長睫輕顫,有種昏了頭的呆笨與掩飾不住的歡欣。唇角徐徐上揚,想聽她再說一次,柔聲蠱惑道:“當真?”
傾風看著他不說話。
林彆敘眸光炙盛,回過神來,得寸進尺地問:“有多少?”
“多。”傾風說,“我這人素來慷慨。哪與某人一樣小肚雞腸。”
林彆敘像是犯了傻,說著渾話:“那我與你換。”
傾風哭笑不得道:“換什麼?林彆敘,你今日不大聰明。”
林彆敘不以為意地輕笑道:“是嗎?”
傾風拍了下腿,陡然想起陳冀,趕緊起身道:“我真的要去找我師父了。不然他得帶著棍子過來抽我。又誣陷我遊手好閒,不做正事。”
林彆敘心神還搖蕩在半空,係在傾風身上,立即追了上去,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的手,堅定說:“我陪你一起去。”
傾風試著將手抽出來,可林彆敘握得很緊,她好心勸告道:“你這樣與我出現在師父麵前,多半會挨打。”
林彆敘溫聲道:“傾風師妹自會護著我的吧?”
傾風遺憾搖頭:“可是我師父一把年紀了,我也不敢。”
林彆敘說:“那挨幾頓打也是值得的。”
這話說得豪邁了,傾風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說:“哪有人主動討打的?”
二人往前走了一段,漸漸有弟子從旁路過,看見兩人緊握的雙手,先是停步,揉了揉眼睛,再凝神細看,待確信自己不曾眼花,驚詫怔在原地。
等傾風回眸看去,又大驚失色地慌亂逃開。
“什麼意思?”傾風喃喃道,“他是覺得我們不配?”
林彆敘不假思索地應道:“是我高攀。”
傾風笑罵說:“林彆敘,你這人不要太油嘴滑舌。”
“我開心。”林彆敘攥緊她的手,緩聲笑道,“我隻是開心。”
他一顆心輕飄飄的,隻想了一件事。
至於其它,理不分明,都不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