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慶典。
橙黃色的燈籠掛在鋪子的角落,走進這一條夏夜樹叢間的街,就能看到這樣一條橘色的燈帶,像是無止無儘,流淌向遠處。
樹梢為籠,月明星稀。
山腳下的街卻映在橙黃色的燈火之中,熱鬨非凡。
這是每年一次的慶典。
熙熙攘攘,老老少少都搖著扇子笑嗬嗬地穿行在人群之中,許多的少年人手拿著糖果,抱著贏來的娃娃,在一個鋪子接一個鋪子之間奔跑。
一片的燈火搖晃,都隔著深色車窗的玻璃,映入鐘予的眼中。
侍者恭敬地彎腰為他打開車門,鐘予纖長的眼睫掀起,他慢慢下了車。
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保鏢,也儘職責守,寸步不離地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後。
走入慶典的街道,他踏足的地方,人群總是會安靜一瞬。
他像是周身自帶著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屏障,他麵前本來追逐歡笑著的少年人,那些手拉手的家人,那些麵帶歡樂的人群,眼神撞到他,便會收斂了表情,自覺地讓到窄街的兩側。
人群的議論聲壓得很低。
“媽媽,那個漂亮哥哥是誰啊,為什麼我們要給他讓路?”
“那是大家族的少爺,他身後跟著的那兩個叔叔,就是保護他的保鏢。”
“嗚嗚可是那兩個叔叔看起來好凶啊,表情也好凶……”
“快彆說了,被人家聽見了怎麼辦。”那位母親趕緊捂住了孩童的嘴,視線謹慎地向周圍掃著。
人群裡也有認出終於的少年人,三三兩兩聚在攤前,偷偷向他投來目光,小聲議論著。
“那是誰?”有人發出輕聲的尖叫。
“你不知道嗎?鐘小少爺,那個我們一直在說的‘小玫瑰’……”
“那個‘小玫瑰’?天哪,他真的好漂亮,我一直以為照片上是合成的……”
“鐘小少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我以為貴族們都不屑於來這種市井的街道……”
“不知道,貴族們也會過夏日慶典麼?”
“他們也過平民的節日?”
……
無數的議論聲和談話聲,驚豔的,懼怕的,好奇的,豔羨的……像是屋簷下滾落的雨珠,簌簌滾下。
時不時,順著夏日的夜風,送到鐘予的耳邊。
在他走之後,像是街道被重新點燃了火,歡樂聲喧鬨聲才重新盈滿了又湧上街中的人群。
鐘予半斂著眼睫。
長長的睫毛在他精致的臉頰上灑下一片陰影。
鐘予從很小,就習慣了旁人的這種反應。
隻要他在外麵,無論在哪裡,他的身後永遠跟著一群人。
鐘家的長輩疼愛他,怕他受傷,怕他被人覬覦,怕他不安全,便指派了一群人寸步不離地簇擁在他的身邊。
在十五歲之後,長輩們才勉強放心,讓他隻帶著幾個人出門。
但就算這樣,走在人群之中,他的身份也同樣昭然若揭。
像剛剛慶典街上人們的反應,鐘予已經經曆了無數次了。
他走在長街上,忽地,前方傳來一陣喧騰的笑鬨聲。
“哇,蘇藍學姐,你好厲害呀!”
“十槍全都中了靶心!這得是頭獎呀!那個最大的娃娃是我們的了!”
“老板,我們再來一局!再玩一次!”
鐘予的腳步一滯。
旁邊的保鏢已經察覺出了他的停頓,上前詢問:“……少爺?”
鐘予沒說話。
他的那雙眸子,靜靜地轉向前方長街的一處攤鋪。
橘色的燈籠懸在店鋪的一角,灑下一片暖色溫馨的光,襯得站在鋪子前的幾人臉上的笑容都溫暖而真切。
他們幾人雀躍著,歡呼著,笑聲傳得很遠,幾乎帶起了一陣風,讓頭頂的樹梢也在風中微微搖晃起來。
一直在笑鬨的是一群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被他們簇擁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個子高挑的十七歲模樣的少女。
長長的黑發被挽起,插著一隻金色的簪子,跟她那雙淺金色的眼眸恰好相映。
暖色的燈籠下,她正低頭,含笑看著身旁笑得最開朗的小少年。
“姐姐,你再給我贏一個娃娃嘛!”
弟弟蘇梓有著一頭跟她一樣漂亮的黑發,麵容跟她幾分相像。
淺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地仰望著蘇藍,聲音清脆脆的,他撒著嬌,
“我還要一個!就一個!”
蘇藍聽了,揉了揉他的頭發,“阿梓,你懷裡都抱著好幾個了,還不夠嗎?”
“不夠不夠!”
蘇梓撅起嘴,他看了一圈旁邊的他的玩伴,又看回自己的姐姐,
“他們每個人都有好幾個,姐姐給我的要比他們多才行!”
“好。”蘇藍無奈地笑了下,“最後一個?”
小少年開心地點頭:“最後一個!”
蘇藍拗不過他,拿起手/槍,又閉上了一隻眼瞄準。
槍聲砰砰響了好幾下才停,等結束了,這次攤主抱出來一堆巴掌大的毛絨小動物玩具。
“哇!怎麼這麼多?”
“一人一個,不許搶。”
蘇藍說,她把那些毛絨小動物挨個分給圍在她身邊的小少年少女們,惹得他們尖叫雀躍歡呼。
一群人臉上紅撲撲的,興奮地圍著少女嘰嘰喳喳,“謝謝蘇藍學姐!”
“哇,我是小獅子!”
“我是老虎!”
“我拿到的是兔子!”
……
挨個每人分著,分到最後,蘇藍手裡還多出了一個。
是一個毛絨小狗。
可愛又軟乎乎。
巴掌大的,靜悄悄地躺在她的手心。
“姐姐,”
蘇梓得到了一隻小狼,高興壞了,他的娃娃多得兩隻手臂都快抱不下,但他還是忍不住往自己姐姐手裡瞥,
“姐姐,我還想要這個,把這個小狗也給我吧——”
蘇藍歪頭:“剛剛不是說了最後一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