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三合一】她究竟對誰更殘忍……(1 / 2)

鐘予。

像是有鐘聲, 遠遠地敲響,那鐘鳴聲敲地蘇藍腦海裡嗡嗡地響。

一聲,一聲,像是海潮把她推得越來越遠。

海潮聲再把她拉回來的時候, 鐘予那張漂亮的臉依舊在蘇藍的眼前。

很近。

就在眼前。

鐘予。

他坐在行駛的車的後座上。

車窗外的昏黃路燈的光映在他身上, 光影隨著車的行進變換明暗。

車內很安靜。

那雙望向窗外的墨綠色的眼眸裡, 冷淡又冰涼, 蘇藍對他的這種神色很熟悉。

鐘予。

是鐘予沒錯。

她怎麼看見鐘予了……

她不是出了車禍嗎?

恍惚著,蘇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

蘇藍試探了一下,發現她的手能穿過旁邊的椅背。

所以……她現在是靈魂?

還沒來得及細想, 蘇藍就看見近處的鐘予身體向前傾了一點。

太近了。

蘇藍下意識往後退。

視線中,鐘予隻是拿起了手機, 接起了電話。

他的聲線清淩淩的, 有點低沉。

“舒律師。”

“……”

“……對,新聞報道是真實的, 我確認過了。”

“我現在去警局的路上。”

“好,接下來事情很多,麻煩你了。”

客氣地說完這些, 他就安靜地掛了電話。

信息量很多。

蘇藍還沒從一連串“鐘予為什麼跟舒律師打電話”, “什麼新聞報道”, “為什麼要去警局”,“接下來什麼事情多”等等的疑問之中反應過來……

車已經停了。

司機拉開車門,鐘予下了車。

蘇藍下意識跟了出來。

“警察署”三個威嚴的大字,立在麵前大樓的招牌上。

夜風獵獵, 亮著光的招牌在夜空中清晰可見。

……還真的是警局。

為什麼?

一隻蝴蝶翩然而至,落在了她的肩上。

蝴蝶說:【跟進去。】

蘇藍看了它一眼。

能碰到她靈魂的蝴蝶。

它說:【你不好奇嗎?】

蘇藍抬腳,跟在鐘予身後走了進去。

作為靈魂很方便, 沒有人看到她的存在。

蘇藍旁聽鐘予和警局的人輕聲交談,又跟著他們一行人在警局裡坐上電梯,最後踏進了一間屋子。

踏進這間屋子的時候,蘇藍忽然明白這裡是哪裡了。

她知道,鐘予是來做什麼的了。

蝴蝶說:【你可以看看你自己。】

這間偌大的屋子,冷光慘慘,空空蕩蕩。

中央隻擺了一張床。

一張白布,蓋在一具軀體之上。

白得刺眼。

蘇藍移開眼。

蘇藍對自己的遺體沒什麼興趣。

幾人輕聲迎上。

“鐘先生,請您節哀。”

“雖然知道這可能有點難以承受,但按照手續,我們還需要您作為家屬,親自辨認一下事故死者身份……”

白布被工作人員掀起一角。

“請您放心,這裡的一切都是保密的,如果辨認身份之後,您需要時間單獨與死者相處,這是人之常情,我們也可以回避……”

鐘予漂亮冰涼的綠眸掃過去,定住了工作人員的動作。

“不用再掀開了,我確認了。”

他目光頓了下,然後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觸之即分。

“是她。”

他輕聲說。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這就確認完了。

一個本該耗時很長的過程,僅僅幾秒就結束了。

沒有痛苦,沒有驚叫,沒有哭泣,沒有惶然……更像是……

公事公辦。

房間裡,靜了片刻。

工作人員幾乎愣神。

但他們最終,什麼都沒說。

隻是安靜地,將白布複原,重新蓋在了那張臉上。

鐘先生也並沒有要求與死者單獨相處的多餘時間。

一行人收拾停當簽了手續,便走出了房間。

“鐘先生,為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

幾人在走廊後竊竊私語。

“傳聞不都說,他跟蘇小姐感情很好麼?”

“看來那些大家族的聯姻,果然不能隻看表麵……”

“說不定私底下,兩個人都不相往來……”

“蘇小姐死了,也就沒必要裝深情了吧……”

……

鐘予坐在離開警局的車上,依舊半斂著眼看著窗外,眸色靜靜。

這樣近乎殘忍的平靜,出現在他那張冷淡又精致的臉上,是蘇藍再熟悉不過的一種表情。

鐘予一直是冷淡的。

在她麵前,冷淡又安靜。

幾乎像是漠不關心。

蘇藍坐在車座側邊。

她其實有點驚訝。

她的確沒預料到。

鐘予會對她的死訊接受得如此相當順暢。

就像剛剛認屍的時候,她看著工作人員掀起的白布還沒露出她的小半張臉呢,他就淡漠地點了頭。

動作快得,蘇藍都懷疑他看清了沒有。

蘇藍自認為,她跟鐘予應該還沒熟悉到他隨便瞥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的程度。

她的朋友,她的家人,甚至隻要是稍微在意她的人,都應該會仔仔細細看了她的臉,再辨認一下她的痕跡,不放棄最後一絲認錯的希望,再最終確認下來她的身份,確認她的死訊。

確認在意的人的死訊。

正常的人都會這麼做。

……這讓她腦海裡,隻剩下了唯一的一個答案。

“……我在鐘予眼裡,這麼讓人討厭的麼。”

她自言自語。

這已經是在人死了之後,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也是。”蘇藍也很快地接受了這個答案,“我死了,他就自由了。”

也不錯。

能理解。

【……】

蘇藍看向肩膀處的蝴蝶。

從剛剛開始,它就很聒噪。

蝴蝶:【……我什麼都沒有說。】

蘇藍捏住了它扇動的翅膀,它不動了。

這樣好多了。

蝴蝶:【……】

車還在行駛。

蘇藍麵無表情地放空了一會兒。

捏著蝴蝶。

她問出了自己死後的第一個問題。

“你告訴我,我真的死了嗎。”

蝴蝶沉默了。

蘇藍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刁難的問題。

但出乎意料地,它答得很快:【死了,但也沒有死。】

蘇藍捏著它的翅膀抖了抖:“什麼意思,說完整。”

搖頭晃腦的蝴蝶:【……】

蝴蝶:【……你怎麼一點敬畏心都沒有?】

蘇藍:“我都死了我怕什麼?”

蝴蝶:【……?】

好像也沒說錯。

敬畏心是屬於活人的東西。

蘇藍看著手指之間捏著的蝴蝶,她總覺得它好像吸了一口氣。

蝴蝶:【你會重生,但不是在原來的身體裡。】

【簡單地說,最開始你的靈魂就被分給了兩個身體。現在一個壞了,靈魂就要轉移到另一個身體裡。】

【但新身體還沒準備好,到了時間,我們會送你過去。】

蘇藍:“那原來的身體呢?”

【你自己看到了,已經沒有辦法再用了。】

腦海中閃過停屍房內的白布。

蘇藍沉默了下。

她側過臉,看了下車座旁邊的鐘予。

漂亮的人,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也像是帶著絲微弱的亮光。

他依舊很平靜。

對她的死訊保持著出乎意料地平靜。

暗色的深綠色眸,半斂著,不帶任何情緒。

就像往常一樣。

沒有區彆。

蘇藍並不想見到這樣一張臉。

蘇藍收回視線。

“那我現在以靈魂的狀態,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我已經死了,可以離開了麼?”

蝴蝶安靜了一下。

【你不想待在這裡?】

“待在這裡做什麼?”蘇藍奇怪。

【……】

看蝴蝶沉默,蘇藍以為它覺得她接受自己死亡的態度太過平靜:“放心,我接受得很好。我這個人對什麼都看得很淡,而且一向看得很開。”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還能重生。我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到處逛逛。”

良久沒有回音。

【你真想要離開?】

“嗯。”

它隻是說:【那你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

這是什麼意思。

這話,說的很奇怪。

蘇藍古怪地看了蝴蝶一眼。

它沒再說話。

靈魂狀態可以穿過物體,蘇藍嘗試了一下,身體漂浮,便穿過了行駛的車的車壁。

漆黑夜裡的風很涼,掠過她的指尖,她卻不覺得冷。

漫步走在深夜的街道上,鐘家的車離開,馬路上沒有其他的車,顯得冷冷清清。

踩過一片落葉,蘇藍忽地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夏末了。

夏天的末尾。

死在這個時候,意外地還挺適合她的。

順著長街走了一會兒。

蘇藍連接踩著落葉,見它們沒有發出“嘎吱”的清脆聲,她有點遺憾地皺起眉。

這可是她的一大愛好。

“嘖。”她輕嘖了一聲。

她想起蝴蝶的話。

她會重生。

雖然死了,但是會借著另一具身體繼續活下去。

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人生節點。

……那,對其他人呢?

她原來身邊的其他人呢?

蘇藍腦海裡,恍惚間下意識浮現出幾個熟悉的人的身影和麵孔。

阿梓,繼母,幾個好友,舒律師……

舒律師。

想到舒涵良,蘇藍胸口微微滯了一下。

她是在從他家出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他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甚至作為她的私人律師,他還要處理她的遺囑和遺物。

難怪鐘予電話裡跟他說時間不多。

他本來就失去了自己的女兒,現在又失去了她。

蘇藍腳下又踏過一片落葉。

依舊沒發出聲音。

阿梓也是,本來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知道了她死亡的消息肯定又眼淚會掉個不停,眼睛哭腫成桃子……

繼母,她跟她關係一直很疏遠。但繼母是個溫和的女人,估計也難免會傷心。

好友,還有那幾個朋友……

蘇藍試圖踢一顆石子,但鞋尖穿過石頭表麵,失敗了。

她有些莫名的挫敗。

她並不是對誰都無所謂。

隻是……

鐘予。

蘇藍站住了。

鐘予。

雖然她知道他們兩個人隻是利益聯姻,私底下也幾乎不來往。

但看人這麼冷漠地處理自己的身後事,對她來說,畢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太平靜了。

蘇藍抬起頭,望向上方的樹梢。昏黃的路燈將樹梢的線條映得模糊,這麼直接地看,有幾分刺眼。

夜風將樹葉吹得嘩啦啦響。她身上還穿著之前的那一條長裙,絲質的裙擺搖曳,貼在小腿上,有些涼意。

她跟鐘予……

蘇藍安靜地想。

就到此為止吧。

不要再見了。

-

……

車輛正在行駛。

昏黃路燈的光影掠進車內,像是靜謐的流水一般,緩緩流淌。

鐘家的家徽,精致反複的暗紋,隱在窗旁的角落。

沒有聲音,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隻有變幻的昏黃光影,讓人知道車在行進。

蘇藍轉過頭。

那有著精致的臉的黑發美人依然倚在窗邊,半斂著眸子不知道在看著哪裡。

薄紅的眼尾看起來也冷淡。

鐘予。

蘇藍:“……”

這是她第五次,回來了。

她第五次試圖離開,再一睜眼,又回到了這輛車上。

又看見了鐘予。

第五次了。

蝴蝶落下在她的肩頭。

它薄薄的聲音如期而至。

【你試過了?】

【你離不開的。】

蘇藍:“…………”

她輕聲:“那你不早點說完整?”

有點冷笑。

蝴蝶當做沒聽見。

【就算我說了,你也會自己去試試看的。】

這倒是。

蘇藍沒什麼表情移開視線。

但……

“為什麼是鐘予?”她問。

再怎麼嘗試,她也看出來了,她離不開,是因為鐘予。

她問:“你們這兒,就算人死了,也要按生前的婚姻把伴侶兩個人綁在一起嗎?”

蝴蝶翅膀試圖抖了下。

【婚姻?……】

“或者說,”她這回說得直接,“我非要跟鐘予綁在一起嗎?”

淺金色的眼眸色澤很涼。

“我們本來就是利益婚姻,不能按你們那套規則來。”

“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感情,就不需要給我們這個死後重逢的機會了吧,綁在一起,沒有什麼必要。”

安靜了下去。

【……七天。】

“什麼?”

【七天。】

蝴蝶聲音竟然有些發悶,它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死者在人間彌留七天,是規矩。就算你要重生,也要先待七天,不能例外。】

“所以我要在鐘予身邊待七天?”

【……對。】

蘇藍頓了下。

“沒想到你們還挺形式主義。”

她幽幽地看了蝴蝶一眼,往後靠了靠。

雖然感覺不到疼,但蘇藍還是無意識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仔細想了想,她還覺得有點好笑。

“其實,如果正常來說……”

“這死者彌留七天,我也應該被綁在什麼‘對我執念最深的人’旁邊吧?”她笑了聲。

“居然是按婚姻綁人,多沒意思。”

【……】

意外地,這回蝴蝶沉默地有點久。

它的翅膀在她的手指下不自覺地翁動,讓蘇藍都注意到了。

蝴蝶振翅,掙紮著密密不安。

但又停了下來。

停下來了,卻依舊什麼都沒說。

欲言又止。

又最終緘口。

蘇藍盯了它一會兒,放棄了。

她鬆開蝴蝶翅膀,頭扭向一邊。

“行吧,跟他綁在一起,就綁在一起。”

“七天之後,你們就送我離開了對吧?”

【……嗯。】

得了肯定的確認,蘇藍便也安定下來了。

她靠著椅背,眼神也瞥向她這一側的窗外。

窗外黎明破曉,微弱的晨光仍然沒有路燈的黃昏要亮,顯得更加寂靜。

她跟鐘予沒什麼道彆好做的。

七天而已。

不算太難熬。

要是鐘予知道自己死後還得在他身邊呆著,他一定比自己抗拒的反應還大。

幸好,他不知道。

-

跟著鐘予回到了他們的“家”。

蘇藍看著鐘予上樓進了浴室,她自己就去後院裡走了一圈。

雖然綁是綁在一起了,但這不意味著她就要乖乖待在鐘予身邊。

蝴蝶看著她走出大門,默默問:【……你要做什麼?】

蘇藍:“我想知道具體能離他多遠。”

如果可以,她還不想完全被困在這個家裡。

蝴蝶慢慢地抖了抖翅膀。

走在花園裡,蘇藍看著晨曦之中的矮叢鮮花,想起自己上次看到這些花的時候,還是坐在餐廳裡吃早飯。

……時間過得真快。

回憶著回憶著,蘇藍還有一些惆悵和惋惜。

【你怎麼傷心……】

蝴蝶對她有點警惕:【不對……你在想什麼?】

“我重生之後,那個身體,跟鐘予認識嗎?”

【……不認識。】

“真令人傷心。”

【啊,你是在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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