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舒涵良家裡的時候, 蘇藍帶了一瓶酒和一份禮物。
酒是舒律師喜歡的酒莊的紅葡萄酒,蘇藍專門挑了瓶年份好看的拿走。價值不菲的酒瓶被她就這麼隨隨便便掂在手裡, 店員一路跟著都心驚肉跳:“小姐, 不如我們給你包裝一下……”
……
最後蘇藍敲門的時候,那瓶酒還被她晃晃蕩蕩拎在手裡。
舒涵良給她開了門。
蘇藍笑得兩眼彎彎,把自己手裡價值連城的酒拎高展示給他看。
“今天慶祝一下?”
舒涵良目光落在她臉上, 隻是掃了一眼紅酒瓶,應了一聲,“破費了。”
他讓開道,讓她進來。
蘇藍規規矩矩地換了拖鞋進屋內。
舒涵良給她準備的拖鞋還是原來她最喜歡的那款。踩在腳下鬆鬆軟軟, 蘇藍穿上去就心情很好。
紅酒酒瓶被她順手放在邊櫃上,蘇藍一回頭,正好撞上舒涵良從她進門, 就一直看著她的定定的眼神。
她笑了一下。
“除了酒,我還準備了禮物。”她說, 揚了揚手裡的袋子,
“想看看嗎?”
舒涵良還在看她:“什麼禮物。”
蘇藍將一個禮盒從袋子裡拿出來,送到舒涵良手裡。
禮盒是她親手包裝的, 盒子外用絲帶綁了個蝴蝶結。
“我很仔細挑的,你要不要現在拆開?”
女人臉上笑意盈盈。
舒涵良看了她一眼, 這才把視線從臉上移開, 垂下眼去看手中的禮物盒。
他抽開絲帶。
一條圍裙,靜靜躺在盒子裡。
舒涵良怔了一下。
他拎出來,是一條深咖純色的圍裙, 末尾繡了朵小花。
“怎麼樣?”
蘇藍看他表情,耐心解釋,“上次我們見麵, 你穿了條粉色圍裙,好像是因為超市缺貨買不到了——雖然我覺得,那條圍裙的顏色很好看,但還是深咖色比較適合……”
話沒說完,舒涵良上前一步,她就直接被擁入了男人溫暖的懷抱。
蘇藍的眼微微睜大了一些。
舒涵良突然抱住她,抱得很緊。
蘇藍的臉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她能感覺到他胸膛裡重重的心臟跳動,一聲,一聲。
很重,很重。
蘇藍閉了下眼,放任自己窩進了他的懷裡。
她忽然感覺,自己的死亡……對舒律師來說,也許是一件無法承受的事情。
他看上去已經雲淡風輕了,但他的心跳並不這麼說。
“……媽咪。”
半晌,她慢慢地叫了一聲。
“嗯。”
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從舒律師嘴裡聽到一句對這個稱呼的回應。
蘇藍頭微微從他肩頭抬起來了些,眼睫微微向旁邊側去。
男人的脊背還在克製地微微顫抖。
她什麼也沒說。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才分開。
舒律師放開她,眼眶還微微紅著,聲音有些輕微的啞,
“先去坐著吧。飯還沒做好。”
蘇藍“嗯”地點頭,她提要求:“我想喝橙汁。”
“現在嗎?”
“嗯。”
舒涵良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笑了:“好。”
舒涵良去幫她倒果汁,蘇藍就自己走進了客廳。
舒律師家裡的布置跟以前幾乎沒變化。蘇藍環顧了一圈,她上次來是什麼樣,現在她看見的基本就還是什麼樣。
背靠著落地窗的沙發居然也依舊在那裡。
“沙發!”
蘇藍揚了下眉,驚喜地走過去,把自己的膝蓋陷進軟軟的沙發裡。
這是她最喜歡的沙發,以前在舒律師家呆的晚了,這個沙發每次都是她小憩的地方。
說來奇怪,舒律師家的床她也睡過,但睡得最好的覺都在這個沙發上。
蘇藍趴在沙發背上,向窗外看去。
夜景璀璨,道路上車水馬龍,還是熟悉的景色。
舒律師本來住在這裡,是為了離她的辦公樓近。
她問:“為什麼不搬家?”
舒涵良給她拿來果汁:“嗯?”
蘇藍說:“那樣可以離鐘家更近一點。”
玻璃杯放到沙發前的茶幾上。
蘇藍轉過身子,在沙發上坐好了。
她仰頭看著他,“我還沒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鐘予請過去的?”
她拿起果汁,抿了一口,就聽舒涵良說,“……葬禮之後不久吧。”
他歎了口氣,“那些股份的事情,本來我也熟悉。鐘先生……他知道第二份遺囑的事情之後,就跟我提出了協議。”
“而且你的東西……我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去做。”
舒涵良坐下在沙發上,看著旁邊人那雙熟悉的淡金色的眼眸,嗓子裡還是隱隱發澀。
而對麵人似乎知道他的感受一般,挪了挪身子,靠了過來,徑直又窩進他的懷裡,在他的膝蓋上躺下。
她閉著眼,眼睫很長,精致的臉龐在黑發的映襯下愈發瑩白。
乖乖巧巧地窩著,像隻貓。
“媽咪。”她叫了一聲。
“嗯。”
舒涵良伸手慢慢地順著她腦後的長發。
過了會兒,他還是輕聲地問出了口。
“蘇藍,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麼。”
“死而複生,不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蘇藍仰起臉睜眼看他,內心想,這是一個怎麼說都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想了一下,“那就從我出車禍開始說吧……”
趴在沙發上舒律師的懷裡,蘇藍把她死後跟蝴蝶的交流都跟舒律師講了一遍。
她講的很細,除了下意識避開了在鐘予身邊被綁著的七天之外,她把其他都慢慢跟他說了。
講到新身體也是父母雙亡的時候,她笑了一下,“你看,跟我原來的生平還是有一些共同點的,這不就還有點緣分。”
舒涵良手頓了一頓,又摸了摸她的發頂。
……
等到終於講完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客廳裡的落地燈光線昏黃,映在窗戶的玻璃上,形成一個朦朦朧朧的大的光暈,將窗外的夜景都渲染得模糊起來。
屋外的風聲在夜裡都靜了。
舒涵良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起了什麼,啞然失笑。
蘇藍看過去:“怎麼了?”
“看來晚飯得重新做了。”他搖搖頭,笑著問,“要不我們叫人送?這樣會快一點。”
“叫人送?……不行不行。”蘇藍在沙發上坐直了身子,她忽然興致高了一些。
舒涵良的手藝,她的胃至少不會抗議。
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我去廚房給你幫忙。”為了表示誠意,她還舉起一隻手。
卻沒想,她很真誠,但舒涵良隻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坐著就行了。”
他的嘴唇動了動,還是溫和地沒有說出下半句話。
蘇藍:“……”
她看著舒涵良穿上了自己送的圍裙,幾乎是快步走進廚房,她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又一下把自己身體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她以前把廚房燒起火那件事情,真的隻是個意外。
……應該是意外吧?
回憶了一下,蘇藍突然覺得自己也不太確定。
廚房裡漸漸傳來香氣。
蘇藍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正好瞥見了一旁小桌上放的幾本文件。
在文件封麵的角落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暗紋。
又是鐘家的家徽。
她順手拿了過來,封麵上是一個她非常熟悉的公司名。
她記得她投這個公司的時候他們還隻是個十幾個人的小團隊,團隊的啟動資金少得可憐,所有人還必須窩在城郊的一個倉庫裡辦公。
至於現在……她看了眼窗外,都城裡最大的一棟商業建築之一上的霓虹色彩的logo,和她手裡這封文件封麵上印的logo,如出一轍。
他們很有潛力。果然她的眼光很好。
蘇藍感歎了句,很自然地就想翻開這份文件。
手指剛摸上文件的硬殼邊緣,她忽然動作頓了頓,停了下來。
蘇藍把文件又慢慢合上。
盯著封麵角落上的那個鐘家的家徽,蘇藍緩慢地反應了一下。
……對了。
她把這些東西,都留給了鐘予。
蘇藍的思維在這句話上停留了很久,跟舒律師吃飯的時候,快吃完的時候,她開口。
“媽咪。”
“嗯?”舒律師又給她夾菜。
“我想買一家公司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