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予醒來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許多。
屋內的窗簾很厚重,隻有淡淡的微光像是流水一般在地板上晃動,隱約地告訴了他現在的時間。
篝火仍然在劈啪燃著, 屋內暖融融的。
長長的睫毛顫了下, 鐘予忽然睜大了一些眼。
——腿間還留有的黏膩,把他的記憶從昨天夜裡喚醒。
他的臉幾乎是瞬間就漫上了一層紅霧。
心臟都是在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
昨天……昨天?
昨天發生了什麼?
那是……那是夢吧?
酒喝得太烈,鐘予頭還有些暈, 畫麵被拆散了像是壞掉了的相簿,每一頁都被折了角散落在地上,一頁一頁地在他麵前翻動。
他下意識地一下子撐起了身子,被腦海裡閃過的片段驚到, 整個人都發燙起來。
就算是夢……也太過分了。
斷斷續續的畫麵。
在那些畫麵裡,蘇藍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是讓他癡迷的氣息,眼淚順著臉頰往下落,他把臉埋在她的頸間, 不停地蹭著。
他不受控製地嗚咽,斷斷續續叫她的名字,臉卻被她單手掰住抬高。
張嘴, 她說, 鐘予, 這裡隔音不好。然後將什麼塞進了他的嘴裡, 強硬地堵住了他的聲音。
好像是那條他自己的白絨絨的圍脖。
毛流都被他的涎水打濕,順著唇角往下流,淚水也在往下淌,亂七八糟的,全部都混在了一起。
他很委屈, 眼淚流得更凶,但她揉了下他的頭發安撫,說他乖,他就又身體軟下去了。
乖乖地咬緊著圍脖,緊閉著眼,身體都在顫抖。
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砰。
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推開。
翻飛的畫麵中止在這一瞬間。
推門的力度很輕,屋外的寒氣和雪花飄散進來,就被屋內暖融的熱意驅散融化。
門又被輕輕關上。
鐘予傻傻地抬起眼。
走進來的女人穿著漆黑的披風,昂貴的動物皮毛讓它的黑在火光的映襯下像是流動起了一層暗光。披風底下已經換好了剪裁精良颯爽的騎裝,長靴踏進來的時候很穩,踏在木製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長而濃密的黑發被她隨意盤起,臉頰側有碎發飄散,襯得那雙眼睛像是暗夜裡的星。
那雙眼睛,正……看著他。
“你醒了?”她的聲音很平靜。
鐘予傻傻地跟她對視。
沒有回應,蘇藍也並不在意。她把係在頸間的係扣解開,單手把那件厚重的披風順手掛在了一邊的衣架掛鉤上。
皮毛上沾上的雪花被輕微抖動,落在空中,很快又融化成了水。
她走過來,坐到了床邊。
鐘予身體往被子裡縮了一下,心跳跳得越來越快。
“……蘇藍?”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調,啞得厲害。鐘予下意識吞咽了下嗓子,精致的喉結上下攢動了一下,他有點慌張地轉移了話題。
“現在……現在幾點了?感覺天都很亮了,我是不是睡得太久……”
“還早。沒關係,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對方的聲音依然很平靜。
下一句話,讓剛剛放鬆了一些的鐘予的身體又立刻繃緊了起來。
“……昨天你睡得很好,我隻給你簡單收拾了一下,還有一些沒弄乾淨。”
她問,“你現在要去洗個澡嗎?”
鐘予呆呆地抬眼望她。
整個人的溫度都在急速攀升,他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燙得比壁爐裡烤出來的火都要燙了。
他突然意識到她在說什麼。
“如果你還沒力氣的話,我可以幫你——”
“不不,不,我可以,我可以自己來……”
鐘予慌張地應對,他直接撐起了身體,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下床的時候慌亂無措,他差點跌一跤,但在蘇藍伸手要扶他的時候他又努力地站穩了,踩著柔軟的地毯進了浴室。
被溫熱的水流衝刷身體的時候,鐘予還是手足無措,沒有回過神來。
發生了什麼?
昨天發生了什麼?
那不是……不是他的夢麼?
她說,“替他收拾”……
所以都是真的嗎?
他腦海裡,記憶裡的那些畫麵……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他真的……向她求……歡……
這個詞在鐘予的腦海裡剛一出現,他整個人的溫度立馬又熱了好幾分。
臉好燙,耳朵也好燙,身體也好燙,哪裡都好燙。
燙的時候,一絲害怕又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
蘇藍……
蘇藍是怎麼想的呢?
她會討厭……這樣的他嗎?
-
一個澡洗了快一個小時,鐘予才默默地從浴室裡出來。
蘇藍靠在沙發上,正拿著平板看文件。
窗簾被她拉開了一些,透進來一些銀白的天光。
她脫掉了獵裝用的手套,皮質的手套被放在桌上。
那隻拿著平板的手很漂亮。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力又帶著些薄繭的粗糙,撫摸的時候……
鐘予幾乎又要落荒而逃,但是腳步又死死地定在原處,哪兒都動不了了。
見她看過來,鐘予的身體更僵硬了,“蘇藍,我,昨天,那個……”他結結巴巴地,“我酒量太差了,我,我不知道我昨天都在乾什麼……”
“對不起……我知道你也並不想……”
蘇藍起身走過來到他的身邊的時候,鐘予還垂著眼睫,臉偏向了一邊,想要躲開她的視線。
“都是我的錯……”
烏黑的發稍往下墜著水珠,漂亮的玫瑰一張臉努力地裝作平靜的樣子,但是顫動的睫毛暴露了他的心緒不寧。
他還在道歉。
鐘予的唇並不薄,柔軟又嫩紅,是一個很適合親吻的弧度。
但這雙唇現在被抿得很緊,鐘予稍稍地退後了一步,彆過了臉,看上去有點害怕,像是怕看她到她臉上的神情。
怕聽到她厭惡的話語。
柔軟的毛巾披到了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