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予一怔。
他輕輕地抬起頭。
蘇藍正在慢慢地給他擦拭還濕潤的頭發。
淡金色的眼眸微斂,她的動作不急不緩。
“洗澡都不把頭發擦乾,你這樣等下吹了風著涼,你這個身體又得再躺半個月。生病很好玩麼,鐘予?”
她的動作輕柔,毛巾也柔軟,蹭到他的臉頰,鐘予氣息都滯了片刻。
他就這樣呆呆地僵直著,任她擦著。
發梢擦了個半乾還帶著些潮意,鐘予又被按在了床邊,吹頭發。
單薄的背靠近了她的懷裡,他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他的心跳一聲一聲,砰砰鼓噪。
正在這個時候,暖風掃到了他的脖頸的皮膚,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他下意識想要閃躲,又被她按回來。
“彆動,很快就吹完了。”
鐘予於是又乖乖地坐下了。
她的手指撫在他的發間,混著那溫熱的暖風,吹得他整個人一陣一陣僵直,他捏著自己的手指,絞在一起,幾乎思維都麻亂地停滯了。
蘇藍……蘇藍她……是什麼意思?
至少,她還關心他,怕他生病……是不討厭他的意思吧?
他小心翼翼地揣測,眼睫顫抖地厲害。
發間拂來的熱風鼓噪,他的心也鼓噪。
不知道哪個比哪個要更吵鬨。
風聲停了。
房間裡忽然安靜。
鐘予的心跳聲變得明顯。
清晰地,一下一下地,撞著他的胸膛。
他怕她會聽見。
“傷還好嗎?”
他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嗯?”了一聲。
“你腿上的傷。”
她重複。
“今天回去,要騎馬。”
“昨天我重新替你塗了藥膏,這麼短的時間它可能也不能恢複。你現在感覺還疼麼?”
“要是還疼,我們可以再多呆一兩天……”
“……已經,已經好了。”
鐘予低著頭,匆忙說道。
剛剛他洗澡的時候看到了,本來擦破皮的大腿內側被敷上了藥膏,還細致地鬆鬆貼上了藥貼。
……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替他做的。
過了一夜,傷口還有些隱隱的疼。但鐘予不想再給她添麻煩了。
蘇藍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那等下,你跟我坐一匹馬吧。”
她的話音隨意,仿佛這是一個自然而然就做出的決定。
“側著坐,這樣會好一點。”
鐘予一驚,倏地回頭看她。
“一起?——”
這一回頭,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
蘇藍本來就從背後抱著他坐著,現在鐘予側過了臉,兩人呼吸都幾乎交織在一起。
鐘予僵住了。
鼻尖幾乎要貼上鼻尖。
他跟她的唇,也隻隔著極近的距離。
隻要她微微地靠近,兩張唇就能碰到一起。
就能……吻上……
濕熱的氣息,讓鐘予思維斷線了一瞬。熱度一寸一寸地順著他的脊背往上爬,幾乎要把他燒起來。
鐘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砰。
砰。
好快。
蘇藍……
她……
鐘予驀地一下回過頭,把臉彆到一邊,耳尖和臉都紅透了。
“那個……那就一匹,一匹馬……你不麻煩的話,我,我都可以……”
羞意讓他快要慌張壞了,他好想把自己直接縮進旁邊的被子裡,但動作一頓,又舍不得她的懷抱——
鐘予就傻傻地定在了那裡。
身後的蘇藍卻先站起了身。
“好,鐘予,那等會兒見。”
背後的溫度驀地撤離。
她走過去,拎起桌子上的那雙皮質手套,又慢慢地重新戴上。
修長的手指被上好的皮質重新包裹覆蓋。
“你慢慢收拾。不用著急,時間都可以按你的來。”
蘇藍說。
她說的是實話。
貴族領主就算再平易近人,也依舊是貴族領主。
權柄很高,一切以他們的行程為中心,他們不需要有彆的顧忌。
回去的路上,鐘予還在恍惚。
當著眾人的麵,他被她抱上馬,側坐在她的身前的馬鞍上,厚重的襖裘環繞披在他的身上,身體被她拿著韁繩的手環繞著。
她的手臂纖細也有力,牢牢地圈著他。
北山森山莊裡的人似乎也被打過了招呼,什麼彆的話也沒有說,依舊熱情地向他問好。
那個前一天醉酒趴進蘇藍懷裡的少年希萊德,看到的時候很震驚,嘴唇翁動了很久。他神情低落地騎著馬,躲得遠遠的落在隊伍最後。
“他們知道你腿受傷了,這是不得已的做法。”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身側的女人開口道,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你是鐘家人,但以防萬一,萬一哪天有人問到,你的名聲也不會被影響。”
鐘予本來還在茫然,聽到“名聲”兩個字,他微微怔住。
“我的名聲……?”
蘇藍“嗯”了一聲,隨意道,“畢竟按你現在的身份,被人看見和彆人距離太近,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隻是喪偶而已,世俗對於Omega的要求還是很高。”
鐘予怔怔地轉過頭望她,幾乎就在下一瞬,他反應了過來。
她的嗓音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的意味,“你現在還是……”
“我的遺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