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兩人並沒有怎麼說話。
漆黑的車穿行在車水馬龍的路上,窗外的霓虹色彩靜謐。
鐘予手撐在座椅上,手指無意識地蜷緊。
他悄悄地轉過臉,去看身側的女人。
蘇藍正側著臉,看向窗外,淡金色的眼眸微斂,映著夜色,唇角隨意地彎著,看上去非常自然。
看上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鐘予輕輕咬了下唇,唇上帶來的微微刺痛,讓他知道之前的一切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蘇藍吻了他。
要不是唇還輕微地腫著,他的頭發和衣服還淩亂,心臟還在不受控製地跳動,鐘予都幾乎要相信,那個黑暗狹窄的雜物間裡纏綿極致的親吻隻是一個短暫的幻覺。
但蘇藍……
蘇藍看上去……好平靜。
她在想什麼?
鐘予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之前她是一時興起……所以才親了他嗎?
隻是短暫地……
短暫地跟他親密了一下……
鐘予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她的側臉,
目光又垂下,移向她放在身側座位上的手。
座椅上,她的手跟他的手之間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如果隻是一時興起……
她後悔……親了他嗎?
心底的不安慢慢地擴大,加深,有一陣鈍鈍的抽痛抵在胸膛裡。
鐘予有些害怕。
窗外的夜色朦朧又深。
他忽然驚地意識到,一天要結束了。
鐘予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童話。
午夜裡鐘聲遠遠敲響,一切漂亮的外表都會褪儘偽裝,回到最初的原點。
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跟她仍然沒有任何關係。
就像是終場的煙花,絢爛的色彩散入夜空,一切歸於寂靜,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隻是兩條平行線。
蘇藍……是這麼想的麼?
-
車停在鐘家主宅門口。
鐘家的管家傭人早就得到了指示,不會在門口候著。
空空蕩蕩的門廊之下,隻有兩側昏黃的燈光孤獨地映照著,在花紋精致繁複的大門前鋪灑下柔和的光線。
鐘予被她一路送上台階。
走到門前,他站住了。
停頓了下,他轉過身,麵對向蘇藍。
蘇藍注視著他,兩人站得很近,鐘予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
他咽了咽嗓子。
嗓子裡乾澀又疼。
“謝謝你……陪我一天。”
鐘予低低地道,“我過得很開心。”
說話的時候,他唇邊那一處小小的血痂,讓他看起來無助又脆弱。
密長的眼睫低垂著,輕輕顫抖,在臉上撒下一片濃密的陰影。
蘇藍沒有說話。
“這是我過的……最好的生日了。”
鐘予的聲音很輕,慢慢地散在風裡。
“蘇藍,之前,在北山森的時候……”
“我知道,你平常一直也很忙,是因為我的問題……為了讓我好好聽醫囑養病,讓我身體恢複起來,你才也陪著我一起,去北山森呆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做那些衝動的事了。”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讓身體好起來,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蘇藍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她微微蹙起眉,開口,“鐘予——”
“等一下,蘇藍,你,你彆說……”
鐘予抿了抿唇,長睫微顫,他抬起了眼,直視向蘇藍,眼圈已經紅了,他小聲地哀求道,
“我知道,我知道已經結束了。你彆說出來,好不好?……”
他不敢去聽她要說的話。雖然知道了結果,但他仍然不想要從她嘴裡聽到那句話。
“彆讓我聽見你這麼說……”
他帶著克製的哭腔,鼓起了全身的勇氣,閉了閉眼又睜開,才終於說出口,
“對不起,蘇藍,你對我這麼好,我不應該再任性……”
“以後,以後……以後我可以去你參加的宴會嗎?”
“我不會自作主張的,也不會跟你說話……我會裝作不認識你,就很遠地看你一會兒,可以嗎?”
鐘予的哭腔斷斷續續,他仰著臉,祈求地望著蘇藍,睫毛都被淚水打濕,
“我保證……我不會打擾你的,就讓我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的,彆人不會知道我們的關係,我隻是……隻是很想偶爾見上你一麵……”
“蘇藍……可以嗎?我可以也去……那些宴會麼?”
他就這麼直直地凝視著她,沒忍住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眼尾被淚水沾濕得緋紅。
他哭得脆弱又單薄,像是一陣風都能傷害他。
“你不需要和我說話,也不需要理會我,就當我不存在就好……”
“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保證……我保證我會很乖,我很聽話的……”
“我一直很聽話的……”
夏末裡的夜風微涼,吹拂著他的頭發,烏黑的發梢被淚水濡濕,貼在他的麵頰上。
鐘予哀求地望著她,臉色蒼白,眼尾卻濕紅地厲害。
“蘇藍……”
回答他的是她上前一步的靠近。
微弱沙沙聲的夜風裡,他被拉進了她的懷裡。
他哭著被她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