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恭恭敬敬地已經為他打開了車門,“蘇少爺,您請。”
蘇梓機械地走過去。
“沒想到你姐夫竟然是鐘家人啊。”
蘇藍還在逗他,垂肩的黑發隨著她的動作在她腰後慢慢晃動,
“那你是不能跟我走了,怎麼能讓鐘家人等著呢。”
車門打開,屋外明媚的午後光線灑進了些許。
鐘予本來斂著眼靜靜地靠著,驀地聽到了熟悉的調笑嗓音。
他微微一轉頭,就見到了車外一個正雙臂環繞在胸前的熟悉的身影。
在她旁邊,蘇梓臉色僵硬,活像失去了生氣的木頭,他神色慌張地徒勞比劃著什麼,努力撤了一步,把身體擋在車門前。
“咳……那個,那我就先走了啊,我們,我們改天再見!我給你發消息!”
“好啊。”女人清柔的聲音答道,“啊,不過,我突然發現我家的司機好像來不了了……”
“那,那我幫你叫車!你等我,我這就叫,很快,就幾分鐘——”
車門之外,蘇藍微微彎腰,一張明豔的臉出現了在鐘予的視線裡。
鐘予微微一滯。
她低下頭來,衝他笑起來,
“你好,鐘先生。方便我搭個便車嗎?”
-
車內,人對坐,悄然無聲。
座位和駕駛位中間的隔板早已被降下,現在後車座的空間內,就隻有他們個人。
氣氛格外微妙。
蘇藍上了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鐘予對麵。
而蘇梓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一上來,也坐在了她這一側。
車在平穩地行駛。
少年麵部表情極其不自然,眼神躲閃,還在努力地找話題。
“那個,你,你要去的地方在哪裡啊?我讓司機等下到點了停一下,彆開過了……”
“沒事,”蘇藍表情都沒變,“路是對的,先往前開。”
“啊,這樣?那,那也行……啊,我跟你說,上周我遇到個好玩的事——’”
蘇藍正打量著鐘予。
幾天沒見,再次見到鐘予,他依舊漂亮地讓她心情不由得變好。
鐘予今天穿了件深色的單衣,更襯得人肌膚冷白,唇瓣嫣紅。
修長優美的脖頸皮膚細嫩,蘇藍仔細看了看,發現應該是吻痕都褪去了。
當初她在這裡留下的痕跡不深。
鐘予被她看得不知道怎麼才好。
他怔怔地跟她對視了一眼,隨即無措地彆過了一些臉,長睫遮住了眼簾,眼尾的紅慢慢加深。
她……她想做什麼?
“啊,啊哈,說到最近,我最近其實又看上了一款賽車,我在想哪天我肯定要休個假,休個假就去開上一圈爽一把……”
對麵的蘇梓仍然在乾巴巴地喋喋不休,蘇藍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
“嗯,是麼。已經買了?”
“還沒,但我已經定下來了,還有點改裝要做……”
說了一通,口乾舌燥,蘇梓順手開了瓶水灌進嘴裡,一瞥眼,就正好撞見身旁的兩人正在對視的情形。
蘇梓:!!!
他正急得抓耳撓腮馬上就要開口,就聽見旁邊的女人說話了。
“正好遇到鐘先生,其實我有點關於領地的問題想要跟你聊一下……你今晚方便麼?”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著鐘予,唇角彎起一個笑。
這怎麼能?!
蘇梓剛驚起,馬上又開始安慰自己,沒關係,鐘予怎麼會答應這種陌生人沒來由的要求……
鐘予輕輕點頭,“可以。”
聲音清淩,語氣很淡。
蘇梓:?!!
蘇梓宛如被一道雷劈,整個人都傻了半截。
怎麼會?怎麼會??
“那真是太好了。”身旁的女人笑著道謝。
少年神情恍惚,一直到跟在他們兩人之後下了車,走進了屋,坐下在了客廳的時候,才慢慢悠悠地緩過了一點神來。
鐘予……鐘予是因為她跟姐姐長得像,所以才讓她來家裡的嗎?
不,不對……鐘予對姐姐那麼專一用心,一定隻是因為公事上的原因……
蘇梓勉強地安慰自己,像是再用膠布補牆一般,一遍一遍地重新粉刷。
一定就是公事。
果然,到客廳裡,鐘予跟她聊了兩句,人就離開了。
而女人則悠哉悠哉地隨手拿起了本書看了起來。
蘇梓提了半天的氣,磨磨蹭蹭地坐了過去,問她,“那個……你有什麼要問我姐夫的啊?他剛剛問了你什麼?”
問出口的時候,他還很緊張。
蘇藍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想了想,才說道,
“就是貴族領地那些事情。”
少年這下放心了。
對嘛。就是公事。
這才對!
不過聽到她還要留下來吃晚飯的時候,蘇梓又開始傻眼了。
少年坐立難安,神思恍惚。
就連晚飯的時候,餐桌上擺的菜的樣式和口味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他都是吃完了才發現。
蘇藍看上去很是滿足,撐著臉酌著酒,扭頭誇讚,“手藝真不錯。”
鐘予停頓了一下,“合你口味就好。”
捏著刀叉的手都緊了緊。
“家裡換廚師了嗎?”少年也抬起頭,傻愣愣地問,“鐘予,今天好像菜都特彆好吃……”
鐘予一如既往地冷淡:“沒有。”
“……啊?哦。”
少年也沒太多想,主要是腦袋渾渾噩噩緊張著,讓他也分不出神來想這些瑣事。
“但真的很好吃……”
飯後,本來蘇梓要跟鐘予聊一下最近生意上的事情的,但他一抬頭,發現餐廳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兩人都不見了。
他摸了摸自己頭上亂蓬蓬的紅發,又傻傻地坐了半天。
少年還是準備上樓去看看。
應該是去書房談事情了吧。
蘇梓想著。
……
少年推門進來前,聽到了腳步聲,蘇藍嘖了一聲,她就已經挽著鐘予的腰把人走一步關進了櫃子裡。
可步入式的書櫃給人活動的空間卻不多。狹窄的空間裡,兩個成年人剛剛好好,就隻能再做一些幅度不算太大的活動。
於是這就讓鐘予整個人難受極了,動作又慢,磨得他眼淚都順著紅透了的眼尾往下掉。眼眸裡水霧蒙成一片,委屈極了。
一條腿被卡著腿窩架著,他單獨支撐的那條腿都在發顫,完全是依靠蘇藍摟在他腰間的手,才沒有整個人都癱軟下去。
為了不發出聲響,就隻能慢慢地動。
“鐘予?你們還在聊——誒,人不在啊。”
櫃子外的腳步聲響起,蘇梓似乎走進來轉了一圈,腳步聲離櫃子極近的時候,鐘予的神經都繃到了最緊,偏偏這個時候,她稍稍往前鬆了一下,一聲沒掩住的喘就溢了出來。
“嗯?”蘇梓的腳步停了一下。他停了一會兒,少年獨自喃喃道,“是我的錯覺嗎?……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怎麼都開始出現幻聽了?”
“果然,果然還是我工作太辛苦了。”
“好奇怪啊。”
蘇梓搖搖頭,“那他們倆去哪裡了……客廳也沒人。”少年狐疑地抓了抓紅發,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在門外。
書房的門被關上,發出“嘭”的一聲。
與此同時,還有玫瑰弱又啞的控製不住的哭咽。
-
蘇梓再次見到兩人的時候,他們一前一後地下樓,走進客廳。
蘇藍看上去麵色如常,眉眼彎彎,心情很好的樣子。
“你們剛剛去哪了?”少年委屈巴巴地問,“我剛剛在家裡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你們。”
“我們嗎?”蘇藍麵不改色,“去陽台吹風了。”
“陽台?”
蘇梓歪了歪頭,他感覺他好像也去了幾個陽台,沒看到人……
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少年又問,“那你們已經聊完了?”
蘇藍點了下頭,“嗯。聊完了。”
她的確前幾天回家族主宅的時候,發現了很多關於貴族領地管理上的問題。
她也的確,一條,一條地跟他問完了。
鐘予這個時候也進了客廳。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披了件外套,扣子又一直扣到了脖頸最高處,精致的臉上還帶著微弱的不自然的潮紅。
“鐘先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蘇藍道,“很詳細地幫我解釋了。”
可惜她功課做的不太好,讓他每一條都解釋了很多遍。
果然,鐘予臉一直紅到耳朵尖。
他手捏住袖口,用力地攥著,才沒有露出彆的表情。
他彆過臉,“蘇梓,你今天睡這裡吧。明天早上我們再聊你的事情。”
聲音儘量冷下去,似乎跟平常沒有差彆。
蘇梓也正好腦袋緊張地厲害了一晚,還在缺氧,一聽立馬點頭,“好,好,我住下,明天再說。”
“叨擾很久了,那我就先走了。”
蘇藍站起身,看上去很雲淡風輕,“下次見,蘇梓。”
“……噢!那我送你……”
蘇梓去上樓洗漱去了,本來他懵懵登登還想送蘇藍到門口,但被鐘予瞥了一眼,他立馬收了氣焰,乖乖上樓了。
門廊。
夏末的夜晚已經吹拂著涼風,門廊下隻有他們兩人。
沙沙的樹葉聲讓人格外地心靜。
鐘予的心卻心躁如鼓,吵鬨地要命,尤其在她轉過身來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的時候。
鐘予感覺自己都暈眩了一瞬。
之前在書房裡,蘇藍說怕唇會很明顯所以不能親他的委屈,一下全部都好了。
他主動湊上去,又小心翼翼地求吻。
“蘇藍……你,你明晚……”
蘇藍的手指拉下了一下他的衣領,看了一眼。
本來早就潔白無瑕的脖頸皮膚上,又是開滿了雪裡的梅花,吻痕嫣紅。
淺色的眼睛眸光讓人看不出來情緒,她慢慢摩挲過其中一處。
真漂亮。
鐘予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明晚……會來麼?”
她替他理好衣領。
“要來的話,我提前跟你說,好嗎?”
“……好。”
蘇藍轉身下台階的時候,想到不知道還有幾天見不到她,鐘予沒忍住,上前了幾步,雙手從後摟住了她的腰。
“……蘇藍。”
“嗯?”
風聲寥寥,門廊的橘色燈光孤獨地灑在台階上,院子裡很靜。
鐘予嗓音很輕,低低地被吹散在夜風裡。
“……謝謝你來見我。”
-
夜深時分。
鐘予洗完了澡,單薄的浴衣披在身上。霧氣氤氳之中,他停下來,對著鏡子怔怔地看著自己脖頸上的痕跡。
深深淺淺的紅,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她留下的。
鏡子前,他順著痕跡,很輕地觸碰了一下,眼裡染起明亮的神色。
鐘予很喜歡這些吻痕。
這些痕跡,能把她的溫柔多保存一會兒。
一些……
他跟她,短暫親近過的證據。
他很珍惜。
咬了下唇,鐘予走出了浴室。
上次蘇藍來的時候,留下了一件她換的衣服。
他其實應該還給她的。
鐘予在床上躺下,在被子裡蜷縮起身子。
他把那件她的衣服抱在了懷裡,上麵還有很淡的蘇藍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她的香氣。
鐘予慢慢地摸了一會兒,把臉小心地貼在了衣服上埋著,闔上眼,就這樣幸福地睡去。
就像是,被她抱在懷裡一樣。
下次……下次他再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