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後的時間, 蘇藍上樓去了書房。
鐘予猶猶豫豫地慢一步跟她進來,手上端了一盤切好的水果。
見她不介意,他眼眸亮起來, 把水果盤放下, 高興地窩上了書房另一側的軟榻。
“我不會打擾你的。”他輕聲保證。
鐘予真的像一隻乖順的小貓一樣, 安安靜靜地就在榻子上呆著,一點都不出聲。
他半靠著椅背, 披著一條毛絨毯子, 手裡拿著一本書靜靜地看。書房柔和的光映在他的側臉上, 給他身形都染上了一層暖意。
蘇藍第三次視線掃過去的時候, 發現他的書還翻在同一頁。
蘇藍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似乎是被她發現了他在偷偷看她這件事, 鐘予驚地抖了一下, 綠眸躲閃,努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書慢慢地抬高起來,遮過了自己的臉。
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藍也沒出聲, 沒揭穿他這個蹩腳的偽裝。
書房裡,就繼續安安靜靜的。
鐘予……
鐘予捧著書, 神思飄忽,還在想下午那個吻。
蘇藍輕柔地親他。
他們在他的房間裡親了有多久?好像過了很久, 又好像隻是過了短短的幾分鐘。感覺……一片模糊……
蘇藍以前來見他的時候,他們也很親密。但在那些意亂情迷的時候,鐘予卻總覺得離她很遠。
明明很近, 很近……但又很遠。
以前的時候,借著那些不清醒的勇氣,他努力地擁上去,像是快要溺水的人, 斷斷續續祈求著要她的親吻。
她就會驚訝地彎眼笑。然後會掰著他的臉親吻,一次又一次。
但像下午那樣溫柔的親吻……還是第一次。
鐘予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唇瓣柔軟,她親他的時候也很柔軟。
原來接吻也可以是那樣的麼?
明明什麼也沒做。
但感覺離她……近了好多。
正胡思亂想著,手中的書突然被抽走。
亮光襲來,鐘予一驚,倏地抬起眼,就撞上她的視線。
他的手還在唇邊,僵硬地舉著。
“蘇,蘇藍?……”
蘇藍目光落在他的手指指尖上,她接替了他手指的位置,在他的唇瓣上輕輕磨蹭了一下。
“書看到哪了?”她問。
鐘予大腦一片空白:“書?”
轉瞬他反應過來了,“書……我看到……看到……”
蘇藍拿起他的書,轉了一下看見了書名。
“《舊世第三時代古典藝術史》……第二卷?”
“啊,第二卷。”
蘇藍本來隻是想逗他玩玩,沒想到鐘予仰著臉看她,隻是想了想,下意識全部複述了出來,
“好像,說的是……雕刻藝術家為大主教完成的神塑雕像,標誌著雕刻界新時代的開始,宗教信仰正式成為藝術品主流主題……”
很流暢,像是已經刻在了腦海裡,他隻是隨便地把它們念了出來。
但被蘇藍的目光盯著,鐘予的臉越來越紅,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他停了下來,彆過臉說了一句,
“這是高中時候的選讀書。我當時背過。”
蘇藍停頓了一會兒。
她略略揚了下眉。
她肯定是沒背過。
不過他這麼說,讓蘇藍莫名其妙想起了高中時候的鐘予。
長得漂亮,成績又次次出現在榜首的好學生玫瑰,是蘇藍當時幾乎所有好友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
好友們次次感慨:“你不懂,玫瑰真的很完美。傳說中的夢中情O就是這樣。”
蘇藍敷衍:“啊,是麼,好,我知道了。”
好友們:“也就你不感興趣。”
蘇藍:“我的確不感興趣。”
好友們:“但你也不能翹會。”
蘇藍:“?”
每次大考後被邀請在禮堂裡講話的鐘予,長睫微斂,綠色的眸子精致,穿著高中製服站在那兒,看起來很乖。
蘇藍本來想溜,但每次前腳走出門,後腳就被非要看美人的好友們拖住,隻能無所事事地在台下坐著,聽著好友們天馬行空。
“我已經想象到了我跟玫瑰的婚後生活!”
“什麼樣?玫瑰想想就會是個漂亮的嬌嬌老婆,放在家裡什麼都不乾都令人開心,對吧?”
“要是我,玫瑰看起來這麼金貴,我一定好好寵起來,絕對舍不得讓他做家務。光想想就心疼死我了……”
“笨啊,貴族怎麼還要做家務?”
“說不定為愛下廚呢,誰知道——”
蘇藍每次都聽,全當耳旁風。她隨意地玩手機回著消息,順口插進去一句,
“想得挺多,你們不如直接跟鐘予說說。”
場麵突然安靜了。
感受到沉默的氣氛,蘇藍從給曖昧對象發的短信之中抬起頭來。
“怎麼了?打直球說不定有用。”如果鐘家的保鏢不把人做掉的話。
“蘇藍,”
好友們對她露出了震驚的眼神:“你怎麼能這麼說?真正的愛意不需要言語就能進行傳遞!”
蘇藍明白了:“所以你們跟鐘予連話都沒說過。”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重點在得不到?”
“……”
最後,好友們一致決定放她翹會了。
“你這種浪.女不會懂有夢中情O的快樂!”擲地有聲,還引得前後排不少人回頭來看。
蘇藍的確不懂。
她很奇怪。
都已經到夢裡的心上人的這種程度了,怎麼還能心平氣和地跟彆人分享自己的臆想?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並不,能得到想要的,才是最好的。
商人的功利心很強,她不喜歡幻想。
蘇藍邁出禮堂後門之前,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
隔著很遠的距離,台上的鐘予微微撩起眼來,綠眸和她對上了一瞬。
他似乎是在靜靜地看她。
唇角微微抿起,很淺的笑意。
台下響起一陣驚豔的驚呼。
無端的幻想更不必要。
蘇藍推開門離開了禮堂。
……
從回憶裡出來,蘇藍想起了什麼。
她揉了下鐘予的頭發,而他乖乖地垂下臉讓她摸。
高中的那個時候,鐘予……應該的確是在看她。
晚上睡覺,鐘予早早就洗完澡上了床。
但她走到他身側床沿的時候,他睫毛還是輕微顫了顫。
知道裝睡瞞不住她,鐘予最後悄悄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