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諸伏景光,這次是諸伏景光。
並且和之前一樣,對方臉上的神情也很不對勁,深名朔也甚至看到他手中握著什麼,似乎像是武器,又像是種奇怪的刑具。
而正麵對向他的青年渾身是傷,有些甚至已經乾涸了,結成一塊塊刺目的痂印。
深名朔也不清楚這裡的自己是否也會感受到疼痛,但他的確是難受的,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試圖去遮掩這種感覺。
整個房間都很黑暗,如果不是他有特殊視角,恐怕也無法看清所有的情況。
這似乎是個長鏡頭,深名朔也甚至能看出時間的變化,牆上的鐘表啪嗒啪嗒一圈圈走著。
每當夜晚,諸伏景光總會帶著奇怪的、扭曲又興奮的笑容,一直在自己耳邊吐露著情話,然後又一遍遍地傷害著他。
因為是在黑暗裡,青年僅存的意識還在掛念懼黑的諸伏景光,他不敢做出動靜太大的反抗,隻能嗚咽著緊閉雙眼。
初次嘗試疼痛和情愛的青年,完全受不了這樣的雙重刺激,他慢慢在黑暗中摸索著,最終吻上了諸伏景光的唇,然後嘩啦嘩啦晃動著鎖鏈,拚命地去回應對方,繃緊腳背纏住諸伏景光的腰,似乎這樣就能去安撫對方,從而減輕身體上受到的疼痛。
白天,諸伏景光並不會到來。
所以青年隻能靜靜坐著,看著由於劇烈運動撕裂開的傷口一點點往外滲血,又因為身上緊緊纏著的紅繩,被磨蹭得一陣陣刺骨的疼。
好疼、好疼啊。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誰能過來,救救他。
青年的精神幾乎快要崩潰了。
所幸他很快發現,每次夜幕降臨,諸伏景光來到房間裡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一絲絲的安慰,然後可以借由快樂,讓自己暫時遠離肉/體上的痛苦。
哪怕第二天還得忍受相同的、甚至是更劇烈的疼痛。
相同的經曆就這樣一天天重複著,日複一日……
慢慢的,諸伏景光的每次到來都會讓青年驚喜不已,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的安慰劑,他痛苦又黑暗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是他精神上的寄托。
他不需要自由、光亮和希望,也不需要其他任何美好或不美好的東西,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每天乖乖地蜷縮在房間裡,等待諸伏景光的到來。
然後再次陷入快樂的地獄,像燃燒生命一樣激烈地貼近、碰撞,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出去。
……
深名朔也幾乎眼睜睜看完了自己一步步“墮落”的過程。
他注意到,自始至終諸伏景光的眼神都是冰冷的,隻有在做的時候才會產生那麼一點灼熱的情緒。
對方似乎愛深名朔也這具身體,遠甚於他這個人本身,所以肆無忌憚地在青年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可深名朔也同時悲哀的發現,對方就連這樣“愛”都在逐漸消退。
或許場景中的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他更加努力地、使出渾身解數去迎合對方,就連衣服都很少去穿,紅繩幾乎成為了他身上唯一的束縛。
但還是不夠。
諸伏景光慢慢地,來的次數減少了。
開始是一天、再後來隔了兩天、四天、五天、一周、一個月……到最後無論青年怎樣等待,都等不到諸伏景光再次踏入這間房間,隻有每天一點點食物和水依舊按時供應。
所以青年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被拋棄了。
是他把對方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結果自己卻徹底迷失在了這裡。
無儘的痛苦和空虛感包圍著他,青年日複一日地躺在地上,有天發現自己伸出手都看不清五指,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好像真的失明了。
好黑、周圍的一切都好黑——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暗,還能隱隱灼灼看出一點輪廓,那麼現在青年麵前就隻剩下了無止境的、寂靜的、讓人發瘋的黑暗。
景光哥、景光哥……景光哥在哪?
不管做什麼都好,他不想一個人……他真的好害怕、他好害怕自己會這樣倒在黑暗裡,就這樣孤獨地、悄無聲息地死去。
……
直到某天,忽然有人推開了門。
開始,青年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他眼前甚至朦朦朧朧地感受到了光亮,久違的光亮。
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青年的雙眸刺疼,暗淡的金眸刷一下湧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他一點不覺得難受,隻覺得有些開心。
景光哥、一定是景光哥來了!
長久的囚禁,青年早已失去了獨立行走的能力,但他沒有停下來,努力踉踉蹌蹌地朝門口挪。
也就在這時,忽然一陣力道從肩膀傳來,青年感覺似乎有什麼人抱住了自己,還用那種強硬的、讓人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道將他護進了懷裡。
“……沒事吧?”
“景光哥,你來接我了嗎?”
青年完全沒理會對方在說些什麼,或許這麼長時間下來,他連聽覺都喪失了也說不定,“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我可不是諸伏景光那個混蛋!”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兩句話,來人幾乎一下就暴怒了起來,“我才、我才知道他都對你做了些什麼,那家夥說的沒錯,諸伏景光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我已經把他殺掉了,早知道就該多折磨幾天替你報仇的。”
“朔也,你看看我,那個混蛋到死都不告訴我線索,我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你……”
來人似乎很激動,他說了好多話,但青年早已喪失了對語言的理解能力,隻呆呆睜著無神的眼睛,然後一遍一遍重複著“景光哥”三個字。
作為旁觀者,深名朔也是能看到對方是誰的。
……這個來解救了“自己”的人根本不是諸伏景光,而是鬆田陣平。
可青年看不見也選擇“聽”不見,完全沒察覺麵前男人痛苦的、近乎扭曲的麵容,不過深名朔也全都看見了。
他看見對方捧著自己的臉,一遍遍去親吻青年的額頭和眉心、再然後是眼睛、鼻尖,因為感受到熟悉的熱度和親昵,深名朔也發現自己也在慢慢地回應著,仰頭抵上了鬆田陣平的唇。
這是個久彆重逢的吻,兩個人都在拚命索取著,因為缺乏氧氣連麵色都開始泛紅,舌與舌劇烈糾纏著,分開的時候扯出了好幾根晶瑩的銀絲。
“朔也……”
鬆田陣平急促地呼吸著,低頭還想去吻,可下一秒,青年口中呼喚的名字瞬間讓他渾身一僵。
“我好開心啊,景光哥。”
……景光哥。
又是景光哥,又是他。
“他已經死了,你的景光哥已經死了。”
鬆田陣平反複地強調般地在青年耳邊這樣說著,可惜對方顯然已經壞掉了,隻開心地熱情地纏上來,一遍遍送上自己灼熱的殷紅的唇,然後喊他,“景光哥。”
深名朔也站在劇外,清晰看出了鬆田陣平的表情變化,他從一開始暴怒、煩躁、到後來慢慢變得痛苦無奈、再到最後……深名朔也發現鬆田陣平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沉默地用雙眸看著那個同樣叫做深名朔也的青年,目光深沉而複雜。
過了好久好久,直到對方惶恐地抓住他的衣角,惴惴不安地嗚咽了一句“景光哥怎麼了”,鬆田陣平才刹那間移開視線。
這會連深名朔也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唯一聽到的隻有鬆田陣平低沉的、沙啞的聲音,“諸伏景光……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什麼?
“你早猜到了這點吧,所以在死的時候才會那樣大聲地、得意洋洋地嘲笑我。”
他到底在說什麼?
深名朔也一頭霧水,卻很快被接下來的事情震驚到忘記了思考。
房間裡,半抱著黑發金眸青年的男人,好像做了一個相當重大的決定,他似乎放棄了什麼,連眼梢都帶著苦澀的神情,長長的卷曲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深名朔也隻能看到他再一次,托住青年的後腦勺,將對方狠狠擁在了懷裡,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景光哥?”
“沒錯,我就是你的景光哥。”
!!!
鬆田陣平將頭抵在青年的肩膀上,青年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那塊有股熱流經過、暖洋洋的濡濕感覺……等下,景光哥,哭了?
“不要哭,景光哥,不要哭,你回來是件開心的事情呀,”他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揉了揉對方卷卷的頭發,又將對方臉上的淚吻掉,“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好。”
“諸伏景光”啞著聲音回應著,這麼簡簡單單一個字,落入青年的耳朵裡,顯而易見變成了一種承諾。
他忽然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充滿了能量,就仿佛長時間以來的絕望和漫無邊際的、讓人無法喘息的黑暗終於在此刻被破開了一角。
青年僵硬地扯開唇角,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出這個表情了,所以他努力地、試圖讓自己的麵部神經自然一點、再自然一點,拚儘全力露出了一個笑……但不知為何,眼角卻瞬間滑落了一滴淚。
“歡迎回來,景光哥!”
“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