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治好骨折的夏油傑最終還是被推進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
他自己認為並沒有這個必要, 一是他信任硝子的醫術，肯定不會有任何後遺症，二是自己了解自己的身體, 他現在真的能跑能跳，充滿了70%的電。
至於為什麼不是100%……
他在副本裡心情大起大落，尤其是五條悟自焚的那一波對他的精神傷害有點大，導致他現在有點萎靡不振的。
夏油傑強打起精神，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硝子, 我真的不需要全身檢查，笨蛋是不會生病的！”
家入硝子冷酷地說：“當一個自認為不是笨蛋的笨蛋開始自稱笨蛋時，說明他確實需要去看醫生了。夏油, 你確信自己割舌頭的時候沒有把腦子一起割傷？”
“......割傷腦子的話，根本不可能正常坐著跟你說話吧。”
“邏輯倒是很清晰, 但以防萬一, 還是做個檢查吧, 放心，高專會報銷全部費用。”
輔助監督哈哈一笑, 附和道：“是啊是啊, 就當是例行檢查吧，況且夏油君調伏了特級咒靈, 這可是大事件, 一定要好好慶祝的。”
夏油傑一頓。
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終於擁有了第一隻特級咒靈，雖然一直都是特級, 但手裡有沒有貨真價實的特級咒靈仍然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
理所當然的, 來現場工作的咒術師們很快就把這個好消息傳到了高專。
嗡——嗡——
口袋裡自動關機的電話仿佛無事發生一樣振了起來。
夏油傑連忙接起電話，“摩西摩西？”
“聽說你們今天又大鬨了一場？”
是夜蛾正道的聲音。
夏油傑不太好意思道：“是的，老師。咒靈還沒有正式調伏, 但已經到手了。”
“是嗎？調伏特級咒靈可是大事，回來後我給你慶祝一下。”
就跟五條悟領悟了反轉術式一樣，是高專的大事件。
夏油傑趁機說：“那老師，我可以不用去醫院體檢嗎？”
“嗯？”
夜蛾正道顯然還沒有聽說這件事。
“我在副本……不，我在咒靈的生得領域裡受了點傷，但經過硝子的治療，我覺得已經沒問題了，所以——”
“不行啦，夜蛾。”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他大聲喊道：“這家夥出來的時候手腳都折斷了，舌頭也沒有了，要不是硝子搶救及時，這家夥已經終身殘疾啦！”
夜蛾正道一聽，頓時大為吃驚。
夏油傑？被折斷四肢？舌頭都沒了？
夏油傑急道：“悟！”
五條悟朝他做了個冷漠的鬼臉：“略略略略略！”
夏油傑：“……”
果不其然，電話另一頭的夜蛾正道嚴肅地說：“不行，傑，你必須去醫院，我這就去醫院親自看著你，彆想中途跑掉！”
夏油傑：“……”
夏油傑痛定思痛，開口道：“老師。”
“什麼？”
夏油傑含淚告狀：“悟的內臟都燒成碳了，頸椎還斷了，要不是他會反轉術式，他、他已經死在裡麵了！”
五條悟：“……”
此言一出，不僅是電話另一頭的夜蛾正道大驚失色，圍在身邊的家入硝子和輔助監督們也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什麼？誰？五條悟？他的內臟還能被燒成碳？頸椎都斷了？
不、不愧是特級咒靈！哪怕是最強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想要打敗一隻特級咒靈也要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夜蛾正道猛地站起來：“夏油，讓硝子接電話。”
夏油傑立刻把手機交給了家入硝子。
隻聽夜蛾正道的聲音空前的嚴肅：“硝子，立刻帶著他們去醫院，你帶他們去做最完整的檢查！兩個都要做！一個也不能放過！”
“好的，老師。”家入硝子淡定地掛斷電話，“五條，你也去，你有意見嗎？”
五條悟嚴肅道：“有，無敵的老子怎麼可能有身體方麵的問題？”
“拒不配合嗎？那就沒辦法了。夏油！”
下一秒，藤蔓卷起五條悟的腰，直接把五條悟扔上了救護車。
輔助監督們連忙衝上去關門，趕緊把這兩個問題兒童送去了醫院。
一路上，五條悟和夏油傑各自抱著手臂，占據救護車的某個角落，一言不發，散發的沉重氣場讓在場的輔助監督坐立難安，家入硝子倒是淡定地從口袋裡抽出一根煙。
“夏油，有打火機嗎？”
夏油傑無奈道：“彆在救護車上抽煙。”
家入硝子正想回答她下去了再抽，就聽五條悟幽幽道：“在這兒。”
說著，遞出一個黑色的打火機。
夏油傑看到這個打火機就眼皮一跳，腦子裡出現了五條悟用咒力引燃內臟的那一幕。
“......”
那個時候，是他把五條悟逼到那個地步的吧。
骨折並不致命，但五條悟分擔走的兩樣卻都是致命的，把五條悟逼到那個地步的並不是特級咒靈，而是正在發瘋的他......
夏油傑垂下眼眸，心想：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無法承受燃燒內臟和頸椎斷裂的傷害，五條悟才不得不這麼做的吧。
......太沒用了。
忽然，有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在他額前砸了一下，夏油傑抬眼一看，是五條悟在用打火機敲他的頭。
夏油傑：“.......”
家入硝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輕輕挑眉：“不是給我的嗎？”
五條悟木著臉，把打火機放到了家入硝子手上。
之後，救護車就陷入了更加凝重的沉默當中，他們兩個早上坐車回來的時候明明還和樂融融的，結果一轉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輔助監督如坐針墊，唯一不受氣氛影響的家入硝子笑了笑，提議道：“要看看City boy的自拍照調節一下心情嗎？”
夏油傑：“……”
不，這就不用了。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停在一家醫院的後門，這家醫院跟高專是很多年的合作關係，五條悟和夏油傑每學期都會來這裡做一次全麵體檢。
他們換上醫院的病號服，開始在護士姐姐的指引下滿醫院跑，期間門的交流也很少，直到把整個醫院都跑了一遍，坐在椅子上等結果的時候，夜蛾正道才姍姍來遲。
操碎了心的班主任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一走近就抓住五條悟的腦袋，左轉右轉，再用手刀給後頸沉重一擊。
“啊。”五條悟沒什麼靈魂地痛呼一聲，抱怨道：“你是要劈死我嗎，夜蛾。”
夜蛾正道沉著臉說：“你是怎麼搞的？”
五條悟語氣毫不在意道：“沒什麼啊，就是撞斷了而已，我自己就能恢複好。”
夜蛾正道額頭的青筋一跳。
都變成那樣了，還沒什麼大不了的？！
五條悟笑嘻嘻道：“乾嘛啊，夜蛾，也就是斷的那一下疼而已，後來就完全沒感覺了。老子可是最強的。”
夏油傑低下頭，喃喃道：“你當時可不是那麼說的......”
夜蛾正道立刻看向夏油傑，夏油傑回過神，連忙舉起雙手：“老師，我也沒事！”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夜蛾正道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太陽鏡後的神情晦澀難辨，他這樣一言不發，兩個學生反而開始有點心虛起來。
夏油傑主動低下頭，“抱歉，老師，讓你擔心了。”
“擔心。”夜蛾正道說：“和你們的性命比起來，彆人擔心與否反而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
“從你們選擇成為咒術師的那天起，這樣的經曆就不可避免，作為你們的老師，我無法說出讓你們不要拚命的話。”他歎息一聲，囑咐他們：“好好坐在這裡等結果，彆想中途開溜，硝子也是擔心你們。”
兩個乖乖學生哦了一聲，五條悟趁機問道：“那夜蛾，調味市的任務報告能不寫嗎？”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遺憾地告訴他：“你們還得再寫一份特級咒靈的任務報告。”
五條悟：“……”
可惡啊不該問的。
夏油傑：“……”
啊，好不容易奴役了一下夏油教祖，結果自己還得再寫一份。
咦，他想起來了，夏油教祖跟家入硝子是一起來的吧？那家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喲，老師。”家入硝子走過來，打了個招呼：“你終於來了。”
夜蛾正道一聞就知道這家夥是跑去偷偷抽煙了，不由恨鐵不成鋼道：“你什麼時候能把煙戒了？”
“是該戒的。”家入硝子隨手把打火機遞給夏油傑，“但戒煙哪有那麼容易。”
夏油傑接過打火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自己還是能聞到打火機上的血腥味和燒焦的味道，然後就能無縫聯想起五條悟躺在地上喊他的樣子。
……明明就很疼吧。
五條悟盯著夏油傑憂鬱的側臉看了一會兒，臭著臉彆過了頭。
夜蛾正道問他們：“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那隻未登記的特級咒靈的？”
夏油傑將打火機揣進衣兜裡，解釋道：
“那隻咒靈是我們在遊樂場放跑的，吃飯的時候我們偶然聽鄰桌的人說起了那家電影院的事，覺得情況跟遊樂場的鬼屋有點像，所以才臨時起意去那裡看看的。”
這當然是謊言，但對上麵的人解釋時必須要隱去夏油教祖的存在，所以隻能這麼說。
他的說法合情合理，夜蛾正道聽了果然隻是點一點頭。
“下次去做這種事，起碼要通知一下輔助監督。”
“是。”夏油傑假裝反省道：“是我們大意了。”
沒多久，便有輔助監督來醫院找夜蛾正道，夜蛾正道、家入硝子都在不遠處一起說話，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坐在角落，沉默許久，夏油傑先開口道：“抱歉。”
五條悟語氣淡定道：“有什麼好道歉的嘛，傑不是很理直氣壯的嗎？”
夏油傑垂下目光：“抱歉，我當時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
“哦，比如什麼？”
“比如，說你‘自以為是’那句。”
五條悟立刻臭著張臉說：“哇，這句話完全不是我們吵架的重點吧？”
夏油傑露出懷疑的表情。
“可你明明聽見這句話就炸了吧。”
五條悟：“……”
當時是有點，但那明顯隻是個爆發的契機，真正的怒火是前麵的台詞積累出來的！
白發少年嚴肅地問：“傑，你不會以為我生氣的真的隻有這句話吧？”
“……”
夏油傑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五條悟卻不打算放過他，有些事情，他當場就要講明白。
“第一，傑，你為什麼總想跟我劃清界限？對，沒錯，我們去那家電影院確實是為了收回你的咒靈，但被困進生得領域之後，受困的就成了我們兩個，你為什麼執意一個人攬下所有事情？”
夏油傑理所當然道：“因為是我連累的你。”
如果是平時那樣齊心協力就能突破的難關也就算了，但當時的情況可不是那樣，在必須獻祭自己人的情況下，他當然選擇獻祭自己。
五條悟：“......”
看，看，看！
這個家夥，超——理直氣壯的！
這家夥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那套“我惹的禍所以我來支付全部代價”的謬論沒有錯！
他恨不得去揪夏油傑的劉海。
“我們是搭檔吧，既然是搭檔，為什麼還要分得那麼清楚？有好事的時候知道要第一時間門叫上我，出現壞事的時候，傑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個人硬抗嗎？在傑心裡，‘唯一’就隻是用來吃飯打遊戲的存在嗎？”
夏油傑歎息一聲，沒有吱聲。
五條悟一屁股做到他旁邊，更生氣地說：“第二，我理解不了傑一定要跟我分攤傷害的低效率行為！”
夏油傑：“……”
夏油傑聽見“低效率”三個字就是嘴角一抽。
“啊？我不想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痛苦，在你嘴裡就是‘低效率’行為嗎？還有，你也給我道歉，說我‘矯情’的那兩句話深深傷害到我了！”
“這是事實吧！”
事實？？？
夏油傑也有點生氣道：“我告訴你，就算你再怎麼厲害，你也終究隻是個人而已，彆人會疼的你也會疼，我絕不會把所有事情推給你一個人，你罵我矯情也沒用，少拿你理科生的邏輯要求我！”
五條悟一拍大腿，得意道：“哈，邏輯出現bug了吧？我的事情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分擔，但你的事情我就不能跟你跟你一起分擔嗎？”
夏油傑：“......”
宇宙狐狐頭.JPG
大腦停止思考的夏油傑沉默一會兒，擺爛地表示：“啊，悟不愧是最強呢。”
五條悟一把抓住夏油傑的肩膀，憤怒地搖晃：“傑！你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對不對？！”
夏油傑一噎，還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不，這次好像是我不對。”
“而且，最強的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吧？”
“.......我——”
夜蛾正道的正義鐵拳從天而降，砰砰兩聲落在五條悟和夏油傑頭上。
“不要在醫院喧嘩。”
“......是。”
“......是。”
高中生們還在醫院裡做體檢的時候，夏油教祖裝模作樣揣了幾包種子，乘坐飛行咒靈回到了西蘭花神樹處。
令人驚訝的是，五條老師正站在外麵，天內理子蹲在他身邊，正百無聊賴地跟小光球猜拳。
原本的廢墟都已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平整的空地，夏油教祖降落的時候，還能從這片土地上感受到屬於五條悟的絲絲咒力，恐怖的力量從地麵滲出來，讓人退避三舍。
這家夥，是直接用咒力轟平了廢墟嗎？
“喲~傑，你回來了？”
五條老師笑著打了個招呼。
夏油教祖輕盈地落在地上：“嗯，我帶了種子回來，薰衣草和鈴蘭。”
五條老師故作失望道：“哇，你出門這麼久，就帶了這麼普通的種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