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是個完整的集體社會, 衣食住行通通囊括,營級以上軍人還能申請軍屬隨軍,人一多, 自然也容易有矛盾。
二營長李年河老娘生了六個孩子, 不過隻養活了四個,李年河是家中老大,也是最爭氣的一個,一路行軍打仗升到了營長。
兒子有出息,衛大娘麻溜收拾包袱和兒媳婦兒一塊兒來隨軍了。
婆媳倆過去在鄉下處著還好, 那時候李年河是個普通戰士,結果隨著他從戰士到排長到副營長到營長, 李老娘也開始端架子了。
戰士的老娘和營長老娘, 在她看來,那是大不一樣。
“團長, 你沒結婚,你是不知道的。我娘去年回老家去了一趟,我和荷花過了大半年舒坦日子,結果等我妹孩子一大, 我娘又回來,成天在家裡挑毛病,說荷花這裡不對, 那裡不對,荷花大部分時候忍著, 有時候實在挨不過了, 和我娘拌兩句嘴,我娘就要我出來評理,那回我剛從船上下來, 在海上飄了半個月就盼著回家有個暖心日子,結果回去就聽著兩人吵架,我是真難受。有時候吧,我都寧願一直在海上飄著算了......”
程錚對於李年河的家務事倒是有所耳聞,他時常去梁政委或者徐參謀長家裡吃飯,李年河就住一樓,全樓都知道那家人婆媳倆處不好。
“那你準備怎麼著?自己家的事兒逃避是沒用的,你老娘你媳婦兒在家裡吵著,你就躲外邊?”
“那我也難辦,我一說我娘,她就開始嚷嚷當年養活我們幾兄妹不容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看著心酸,要是找我媳婦兒說,荷花跟我的時候多漂亮一姑娘,被家裡人寵著,現在天天被我娘數落來數落去,我也不忍心。”李年河狠抓一下頭發,頗為苦惱,這手心手背都是肉!
程錚看一眼屬下,他雖然沒結婚,沒有家裡親娘和媳婦兒的紛爭,可什麼矛盾和打仗都是差不多的。
“虧你還是上過戰場,接受過組織上政治思想,軍事課程教育的人。現在矛盾在你跟前,你分析過主要矛盾是什麼嗎?”
“啊?”李年河被繃著臉的團長厲聲驚得集中了注意力,主要矛盾?“就我老娘愛挑刺我媳婦兒。”
“那你準備怎麼解決?”
“這...解決不了啊,我娘那頭我阻止不了,我媳婦兒那頭我也不忍心。”李年河黝黑的臉苦成苦瓜臉,天天愁夜夜愁。
“解決不了矛盾,就讓矛盾沒法發生。”程錚拍拍李年河的肩膀,轉身走了。“到岸了,記住,逃避問題是沒用的,是個爺們得擔起責任來。”
讓矛盾沒法發生?
李年河嘴裡碎碎念念叨著這句話,眼睛倏地亮了!
——
另一頭,家屬樓眾人磨破嘴皮子終於把吵架的婆媳倆勸開。
簡璐跟隨馮秀慧陪著成荷花說話。
成荷花今年也就二十三,是個長相秀麗的女同誌,然而經過剛剛一番混戰,頭發淩亂,臉上掛著淚痕,瞧著有些可憐。
“荷花,你彆哭了,你婆婆就是刀子嘴,其實心腸不壞。”劉嬸子打水讓她擦了一把臉。其實她也有些煩衛大娘。
衛大娘在家屬樓特彆好管東管西,不是她家的事兒也要去數落彆人媳婦兒。甚至對著一團團長媳婦兒埋汰起來,說人沒伺候好一團長。
後來知道人是團長媳婦兒才收斂了,老太太知道,自己兒子是營長,比團長官小。
“還不壞呢?天天數落我,我就覺得憋屈死了,這回李年河出任務去,一個多星期時間,她是早上念叨我晚上還念叨我,我不想過了,我受不了了。”
剛擦乾淨的臉上,又淌下眼淚,誰見了都動容。
馮秀慧挺理解成荷花,都是當人兒媳婦的,得虧梁海生他娘是個慈眉善目的,“荷花,李營長對你沒得說,你真忍心就這麼不過了?”
提起李年河,成荷花眼淚淌得更洶湧,自己男人啥樣,她最清楚不過,對自己是一等一的好,自己兩口子感情也好,結婚三年,和剛談對象的時候差不多,可就是夾在自己和婆婆中間,這人什麼也說不出口。
上回他也忍不了,去說了老娘幾句,結果人直接開始從懷胎十月念叨到饑荒時候差點餓死也把口糧給兒子,這話一說,李年河又開不了口了。
屋裡,幾個軍嫂忙著勸,而李大娘也被幾個軍嫂帶到另一間屋裡,在做思想工作。
有人已經去上報婦女主任錢紅蓮了,畢竟這種事影響團結,總是需要婦女主任來做做思想工作的。
簡璐看著成荷花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這才想起來原書裡確實寫過她和李年河。
作為書中配角,李年河一家人日子過得雞飛狗跳,因為家裡婆媳關係沒處好,好好一個家散了。成荷花收拾東西準備回娘家,卻在路上出了意外,喪命於車輪下。
得知消息的李年河自此精神恍惚,也在一次執行任務途中發生意外,雙腿殘疾。
好好兩口子最後下場淒慘。
“嫂子們,你們彆勸我了。”成荷花抹一把淚,拿起椅子上的包裹就要離開,“不管怎麼樣,我得回趟娘家,我現在不想待這兒。”
見成荷花去意已決,幾個軍嫂也拿不定主意,心想回娘家冷靜冷靜,興許也行?
隻有簡璐知道,這一走,成荷花就要沒命了!
“荷花姐!”簡璐起身將人拉住,半拉半拽給按回床邊,“我聽說執行任務的三團今天就能回來,你還是再等等李營長吧。”
“不用了,他回來也是個悶葫蘆開不了口。”成荷花知道自己男人難做,可是她不想委屈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