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雖然沒去廣交會, 但是孫副部一直跟她保持聯係。
而且這次賀蘭山再度來廣州,還特意問了她一句。
雖然得知南雁沒來頗是有些遺憾,但也沒再說什麼。
隻是在跟孫副部喝咖啡時, 說起了一事——
我想帶著母親回國,不知道方不方便。
南雁聽到孫副部轉述這話時,不懵逼是假的。
所以, 賀蘭山到底做出了決定,對嗎?
母子倆都是自小生活在美國的華裔,能做出這麼個決定, 南雁覺得不妨理解為賀蘭山已經與他媽媽商量過。
其實賀蘭山來過國內, 雖然隻去過廣州,卻也能看出與美國那邊的區彆。
饒是如此還要帶著母親回國, 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母子倆達成共識。
不止是要離開美國,可能還涉及到離婚的事情。
一五一十的猜測南雁還缺了點,但大致走向應該沒什麼問題。
畢竟賀蘭山的母親也是念過大學的,有“君若無情我便休”的魄力倒也不奇怪。
當然,賀家母子倆到底什麼一番故事, 這並非重點,重要的是孫副部這邊的反應。
四月下旬的滄城已經熱鬨起來,北郊工地這邊每天都熱火朝天的忙碌,管道的鋪設工作還在進行中, 這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工作。
大概還得需要四五個月的忙碌才能看到結束。
工地上有仝遠照看,南雁沒怎麼管, 最近都是在指揮部這邊主持翻譯工作, 另外就是負責與其他化肥廠的協商溝通,再一點就是和遠在法國的任雪鬆溝通。
和孫副部這通電話純屬意外。
“他的父親關係特殊,如果貿然把人接回來, 有些不太合適。”
如今中美關係極大的緩和,雖然不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影響兩國發展的大局,但還得穩著來。
蝴蝶效應這個詞孫副部不知道,但他懂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
南雁倒是能理解這其中顧慮。
隻能說趕上這個時候不太巧。
如今中美之間雖然還稱不上蜜月期,但的確是眉來眼去中。
如果早一點,國內肯定會二話不說將賀家母子接回來——
出生在美利堅的華裔義無反顧的回國,這是對社會主義陣營的信任,也是對美帝的最好宣戰。
甚至於南雁覺得,如果國家最高領導人過問此事,彆說過去,現在他也會讓把賀家母子接回來。
雖然美國勢力更強橫,然而在中美關係中,如今的中方才是強勢的一方。
可惜這件事大概率還不會捅到主席那裡去。
主席的身體不是很好,再也不能暢遊長江了。
南雁原本想建議孫副部把這事捅到主席那邊去,有他開口興許賀家母子的安排會更好一些。
但到底還是克製住了這個念頭。
但孫副部卻問了句,“你覺得,要是主席的話,他會怎麼做?”
南雁剛剛沉寂下來的心情忽的雀躍了幾分。
“該做什麼做什麼,咱們被封鎖慣了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但現在的美帝還需要通過聯合咱們給蘇聯一點難堪。”
孫副部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起來,“你還真是……”
敢說!
但這話沒說錯!
他也是這麼想的。
新中國剛建立時一窮二白都不畏懼美帝,十七國聯軍都被他們這群土包子打跑了。
現在又有什麼好畏懼的。
孫副部從這個年輕人身上找到了信心。
“這事我會看著處理,你不用擔心。”
南雁樂嗬起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您是大領導,什麼大場麵沒見過,還會擔心處理不好這種小事?”
這馬屁讓孫副部樂嗬嗬,年輕人身上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倒是像極了他們年輕那會兒。
真不錯。
掛斷了這通電話,他很快就撥打了另一通,“喂,我是孫元任,有點事情要跟主席彙報,方便嗎?”
南雁看著掛斷的電話,站在那裡盯著電話機看。
這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處理手段,孫副部是會上報到國.務.院那邊,請外交部協同處理?還是直接打電話到主席的秘書辦,跟他老人家聯係呢?
前者的話是走日常流程,後麵的選擇就有點越級彙報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孫副部會怎麼選。
南雁正想著呢,指揮部大門前一片吵吵囔囔的喧嘩。
“怎麼回事?”
孫國興連忙安排人去看,沒兩分鐘就跑了回來,“有個大娘在這邊吵嚷,說要找高廠長。”
大娘?
孫國興往外去,“我去看看。”
這事跟自己有關,南雁也跟著出去。
新的指揮部已經挪到了北郊工地附近,這邊本身就有些荒蕪,再加上四月天施工中黃土飛揚,除了施工的工人,平日裡還真見不到什麼人。
這會兒指揮部門口站著一叉腰的老婦人,“你讓那個姓高的出來,我倒是想要問問她,她是想要逼死人嗎?”
這話可大可小,孫國興臉頓時耷拉下來,“胡咧咧什麼呢?在這撒潑,當你家院子呀?”
那老婦人被罵的一愣,目光落在了孫國興身後的南雁身上,“你就是那個高南雁?”
南雁聽得直皺眉頭,“您是哪位?怎麼了?”
“怎麼了,我兒子兒媳婦都要被你逼得過不下去了,你說怎麼了?在這跟我裝什麼沒事人。”
南雁聽到這話還沒反應過來,孫國興神色很不好,“這位女同誌,你可彆亂說話。”
什麼叫逼得兒子兒媳婦要離婚了,整得南雁好像是插足的第三者似的。
生活作風問題可不是小事,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這前程還要不要?
尤其是女同誌,牽扯其中麻煩更大。
“咋的,許她做還不許我說?”
做了什麼?
孫國興雖然沒整天跟著南雁四處跑,但也知道這位總指揮忙得都快裡嫩外焦了,怎麼就成為插足彆人婚姻,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女同誌?
指揮部這邊有一些乾事,畢竟文件整理以及消息的傳達需要人,工地上光有工人遠遠不夠,還真得需要不少跑腿打雜的。
這會兒聽到門口的嚷嚷聲,一個個的都探頭出來看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隻聽到高廠長開口,“您把話說清楚,不然的話我不介意把您送到公安局那邊,讓警察同誌問清楚。”
這話透著點威脅,有熟悉南雁作風的都知道,高廠長有點生氣了。
人家到底是偌大工程的總指揮,平白無故的被人指責生活作風問題能不生氣嗎?
畢竟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正盯著這邊呢。
但那老太聽到這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我好端端的一個家被你毀了不要緊,還要把我關到監獄裡去,我乾脆死了算了。”
又來這套。
南雁想起了在陵縣經曆過的這一遭。
不免有些沒好氣,“尋死覓活找個不礙人眼的地方,彆嘴上乾嚎。”
孫國興聽到這話眼皮子一抽抽,祖宗耶,這話是能隨便亂說的嗎?
回頭真要是想不開,把這罪名栽贓到你頭上,你便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啊。
這麼多人都聽到了呢。
“這不是張家嬸子嗎?你在這乾什麼?來找陶部長?”
本地幫忙的一個乾事認出了鬨事的人,南雁眉頭微微蹙起,陶然家的人,長得不太像,看不出來。
正想著,陶然已經小跑著過了來。
“對不住對不住,這事我沒處理好,給大家添麻煩了。”陶然看向坐在地上的婆母,心裡頭帶著幾分惱恨,竭力讓自己平和幾分,“媽,你這是乾什麼,非要來這邊鬨?”
陶然的親媽早就去世了,有個後娘不怎麼來往。
所以這是她婆婆?
孫國興耷拉著一張臉,“小陶,這咋回事?”
“沒什麼。”陶然不想說家裡那點事,使勁拉婆母起來,然而愣是沒把這老太太拽起來。
反倒是自己的臉色越發不好看起來。
跟著跑過來的乾事見狀連忙掰開她的手,“部長你彆這樣,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
南雁這才留意到,陶然的肚子是有點不太一樣。
“狗屁,她還在乎孩子?彆拿孩子威脅我,真要是在乎這孩子,就把這的工作辭了,回家好好養著去。”
張家老太太扭過頭去不看兒媳婦,彆以為她不知道這是在演戲給自己看呢,她才不上這個當。
南雁無意摻和進這婆媳糾紛,隻是陶然是她的後勤部長,這事她還真不能袖手旁觀。
“身體怎麼樣,有去醫院檢查過嗎?”
陶然原本以為南雁會大發雷霆,這位領導最不喜歡把私人的事情帶到工作中來。
驟然間迎上對方的和顏悅色,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機械的回答,“沒事,我沒什麼問題。”
南雁聽到這話眉頭皺得越發厲害,這邊還沒開口就聽到那張老太太道:“還沒問題呢,都快累得流產了,整天忙外麵的事,家裡你管過沒有?你哪還有半點當媽當媳婦的樣兒?飯不做衣服不洗,家裡頭亂糟糟的還能不能住人?”
陶然聽到這話臉色很不好看,她也沒想到竟然又懷孕了,前陣子忙沒留意,等她反應過來這孩子都已經快四個月了。
在她肚子裡紮根四個月的孩子啊,她怎麼舍得說流掉就流掉呢?
隻是她到底不再是二三十歲那會兒精力充沛,四十出頭的人又有了孩子,精力難免不濟,再加上最近工地上人越來越多,單是吃喝住這些事情就已經消耗她絕大部分精力。
更彆提還要跟姚知雪一起照看旁邊紅星公社養鴨這事。
回到家陶然是真沒什麼精力。
因為這事跟婆婆有了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