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同誌神色溫柔,接過那男人懷抱裡的小嬰孩,小心地抱了抱。
溫柔的像是一個母親。
南雁到底不是母親,她有些怕自己抱得不合適,讓孩子不舒服。
她將孩子還給了父親。
“怎麼沒多休息會兒?”
南雁轉過頭來,看到了對方肩章上的三顆金星。
“彆說話。”對方抬了抬手,製止了南雁想要說話的舉動,“你好好休息,明天先回去,這邊的事情交給我們來做。”
年輕的同誌已經做了許多,剩下的善後事宜,該他們來處理才是。
南雁想了想,輕輕點頭。
她現在在這邊的確沒什麼用,回去倒是省得人擔心。
陸續又有幾位領導過來,除了中央的領導外,還有省裡新來的管主任。
也不算是新來的了,隻不過之前南雁一直都沒見到這位領導。
“多虧了南雁同誌啊,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唐山的百姓。”
南雁沒說話,她也說不了話。
隻是臉上神色平和,沒有給他什麼反應。
中央的領導也隻是安慰南雁幾句,意思倒是和軍區這邊一樣——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們來處理。
翌日清晨,南雁離開了這邊,搭乘著回首都的車輛,住進了軍區醫院裡。
“輕微聲帶撕裂,還好不算太嚴重,最近一定要注意好好休養。”
軍區醫院裡已經傳遍了。
換做平時,大概會有人過來看南雁的廬山真麵目,但現在大家都忙得很。
南雁寫小紙條借了幾本書後,在這邊休養。
第一個來看望她的人是林蔚,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南雁沒見過。
聽林蔚介紹才知道,是展紅旗的愛人丁若楠。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好好休息,一定要聽醫生的話,不然後半輩子成了個啞巴,不得憋死?”
南雁沒事,不僅沒事,還拯救了上百萬的人。
林蔚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儘管得到的消息是她用演習的名義,說服了唐山地委。
但聲帶撕裂的症狀讓林蔚不禁去想,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這才成功說服對方?不然怎麼會聲帶撕裂呢?
她挺怕疼的一個人,得多難受呀。
南雁這會兒跟人交流,全靠用紙筆說話。
南雁:我沒事,彆擔心。
林蔚連連點頭,“我明天給你送點吃的過來,你放心我問醫生了,清淡點的沒關係。”
知道南雁在這邊有醫院裡的護士照顧,但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林蔚還挺心疼的。
南雁在紙上謝了一句:謝謝。
“跟我客氣什麼。”
林蔚沒有在這邊久留,畢竟她還有事情要忙。
這次地震也給周邊地區造成了傷亡。
首都還算好點,天津那邊更嚴重。
丁若楠隨著林蔚一同離開,想起進來時看到的那個病床上安靜看書的人,又忍不住的想起了展紅旗。
也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樣。
她也不知道,高南雁知不知道展紅旗去了唐山。
病房裡的南雁並沒有猜人心思的本領。
她在傍晚時候又迎來了一位訪客。
有些意外,是林蔚的父親展成峰。
此前,南雁和展成峰有過一次電話會談,不歡而散。
如今看到本人,她多少有些奇怪。
“紅旗為了你,特意去了唐山。”
南雁想起了和林蔚一起來看望自己的丁若楠。
但林蔚不是這麼糊塗的人,不可能在明知道展紅旗為了自己去唐山的前提下,還帶著丁若楠過來。
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彆的緣故。
南雁看著來人,隻是安靜的看著。
她現在不方便說話,倒是可以屏蔽掉很多煩心事。
展成峰並不知情,“你是立了大功,但我希望你能夠解釋一下,小丁是個好孩子,不該被這樣對待。”
床頭的鈴聲引來了護士,看到南雁寫在紙張上的話,護士連忙趕人,“這位同誌,病人需要休息,麻煩彆打擾她休息。”
這逐客令讓展成峰十分不悅,“我就說幾句話,犯不著趕我。”
護士也神色不佳,“病人不想聽你說話,首長交代了要她好好休息,你在這裡打擾人乾什麼?”
展成峰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說過,臉上神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偏生依坐在病床上的人,隻是神色平和的看著他,竟是讓他有一種被俯視的錯覺。
探望者怒氣衝衝的離開了。
護士安撫南雁,“要不我說聲,就說你身體不適,不接受任何探訪?”
什麼人嘛,到底是來看病人的還是來找茬的。
這裡可是軍區醫院!
南雁寫道:謝謝。
“沒事,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就喊我。”
護士幫著人倒了杯蜂蜜水這才離開,到護士台那邊提醒了一聲。
值班的護士忍不住問,“那個剛才過來的老頭好像也是個首長。”
“來這邊的有幾個不是首長的?怕他作甚。”
值班護士可沒這麼大膽,“她好點了嗎?”
“還不能說話,得段時間才能恢複。”護士說了兩句就去找報紙,她負責的這位病人很喜歡讀書看報。
之前沒找到,這會兒她得了空去給找找。
護士還沒找來最新的報紙,鄭君給南雁帶來了。
這位訪客讓病房裡的病人有些激動,自然在被允許探望的行列。
“國外第一時間就監測到地震,28號早晨消息就傳遍了。”
8.1級大地震,震中是中國首都。
距離太近了,近到讓人覺得真的是首都發生了地震。
“好幾個國家通過外交部聯係咱們,說是派遣救援人員。”
好心嗎?
或許有吧,但更多的是一種窺探。
南雁好奇:首都的那些大使館沒有跟本國政府通氣?
大大的問號讓鄭君忍俊不禁,“大概是想先製造國際輿論吧。”
即便是建交,但不見得就是利益共同體,在更大的利益麵前,國家的嘴臉也都露了出來。
“好在,沒有出現更可怕的情況。”
儘管大地震造成了唐山城區數十萬的群眾流離失所,但傷亡已經壓縮到最低。
倒是天津那邊出現的傷亡更嚴重一些。
至於被地震破壞了的工業設施,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誰都沒辦法跟地球的這個大炮仗對著來。
減少傷亡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不能再奢求更多。
“這幾天很忙,我怕是也顧不上過來看你了,你在這邊也好好照顧自己。”
外交部忙得要死,因為要應對國際輿論。
如何在不利的局麵中絕地反擊,這是每個外交人員都頭疼的是事情。
南雁點頭,寫道:你也照顧好自己。
鄭君沒在這邊久留,留下了一遝最新的報紙離開了。
國際上的媒體對地震爭相報道,列舉了過去幾年世界範圍內發生的大地震,還有的在預估這次人員傷亡。
大概是南雁帶了偏見,這些報道在她看來似乎都麵目猙獰,張口血盆大口恨不得將人吞噬掉。
她耐著性子翻看過去,又看到了關於國內公派留學生到美國留學的新聞。
有一張留學生的合影照片。
上麵沒有孫時景,畢竟是一份不怎麼齊全的照片,隻有十來個人。
南雁想了想,孫時景倒不是喜歡站在中間的人,大概在角落裡被裁減掉了吧。
她晚上吃了點小米粥,護士還給她榨了一杯胡蘿卜汁。
住在單間裡的南雁早早入睡,夢裡似乎又回到了唐山,這次她茫然的站在那裡,看著廢墟之下伸出來的無數隻手,那一張張血肉模糊的麵孔殷切的看望著她——
“救命,同誌,救救我。”
而她腳底下跟紮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南雁,你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時,南雁看到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青年臉色越發的蒼白,顯得臉上的笑容都那般無力。
孫時景,他怎麼在這裡?
南雁想過去,卻看到那人對自己搖頭,“我沒事。”
他再度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染紅了那廢墟與塵埃。
南雁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查房的護士看到坐在床上的人,還以為她是有地震後的應激障礙,“沒事的沒事的,要不我給你唱首兒歌?”
她試圖哄南雁睡覺,但看到對方臉色潮紅才覺得不對勁。
嗓子炎症的人這下徹底病倒,高燒不退陷入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