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來時,明棠正在給府中的大小丫鬟們散平安符。
家中幾位親人都得了想要的去,剩下的卻還有許多,明棠自己留了幾個求財的,掛在床帳上圖個好意頭,剩下的讓折柳與聞荷發給府中的丫鬟們玩兒。
棲霞寺的平安符還是很讓人信服的,明夫人走進來這短短一段路就遇到了四五個手中捧著平安符,笑容滿麵的侍女。
說了來意,出乎明夫人預料,明棠又說她自然不會再管陳家的事,又說就算她不管,陳家以後內宅想必也安寧不得。
送走母親,明棠看了看陳家的方向。
那個家裡是有個一心再娶個好兒媳的婆婆和一個需要得力妻族的大少爺,可還有一個日日夜夜陪在婆婆身邊,十分可憐嬌柔的有孕良妾呢。
今兒來報信的就必是那位雅姨娘身邊的人。
既有這樣的心計想到借她的力,怎會想不到她可能不願借?就不知那位雅姨娘又會怎樣應對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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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正院,陳太太的內室中,陳文耀也正在跟母親商議這事。
或許是因為白天在山間遇見了顯見過得不錯的明棠,陳文耀迫切想要娶個新的妻子回家。
“白家那裡,母親可著人上門去探口風了?”
陳太太提起來便來氣:“我看是不成了。媒婆回來說白家人不大願意。”
陳文耀皺眉:“這可怎麼說?”
早前分明是白家一位翰林對他有了些暗示,他思來想去,覺得白家也還算不錯,這才讓母親找媒婆上門去的。
“媒婆說,白家的太太倒是沒問旁的,隻問聽說家中已有一位有孕的妾室,若娶新婦進門,這妾室該如何處置。”陳太太理所當然道,“那還能如何處置?當然是等孩子生下來讓她去跟你們小夫妻倆住一個院子,你們夫妻倆願意怎麼管教怎麼管教。”
哪家的正室和小妾不是如此?也就是她那前兒媳婦,脾氣大得要命,說和離就和離。
陳文耀眉梢微皺——這分明是白家在暗示他處理了雅雲腹中的孩子!
親事還未說定就對他的家中事指手畫腳,陳文耀心中略過一絲不悅,隨即卻是立刻開始權衡此事的利弊。
陳太太則是在一旁絮絮道:“還是得娶個脾氣溫順的兒媳婦回來,這脾氣大的,實在讓人吃不消。”說著,竟帶著幾分遺憾道,“雅雲那姑娘要是有個好出身就好了,模樣好,脾氣也好,又能生。”
到底是一起住了些日子,雅雲向來做小伏低,聽說隻跟了文耀一回就有了孩子,聽著就是個好生養的,陳太太便不知不覺對她真多了幾分喜愛。
陳文耀自然能看出陳太太心中的變化,心中對那個印象中一向柔婉的身影多了幾分好奇。相處三年,母親對幼娘一向不冷不熱,對她卻是印象這樣好,想必自有她的過人之處。
思及此,他起身道:“我去看看雅雲。”
漫步出了正房,他站在廊下,隻見東廂房窗內燭光溫暖,上麵映出個纖細的身影。
推門進了東廂,隻見臨窗塌上,雅雲正倚在軟枕上,手中不疾不徐,繡著什麼東西。聽見有人進來,雅雲抬頭,看見是陳文耀,眸中閃過一絲驚喜,立刻放下手中繡繃,就要起身行禮。
她動作笨拙,陳文耀揮手止了她的動作,站在塌邊,垂首看她:“這是在做什麼?”
雅雲羞澀道:“妾想繡個平安符在佛前供奉,保佑腹中孩子能夠平安。”
她本是柔弱堪憐的長相,如今身懷有孕,麵龐比以往豐潤些,燭光下渾身洋溢著母親的柔和。陳文耀想到她滿心歡喜進了陳家門,卻是剛進門就背上了逼得主母和離這樣的名聲,難得現在還能這樣心緒平靜,便不禁有了些憐惜之意。
那原本在心中盤旋的念頭也漸漸向一邊偏去。
“我聽說懷孕的婦人不能動針線,你為何不讓身邊人替你繡?”
雅雲一怔:“妾倒不知道有這些講究。”隨即有些慌亂道,“這可如何是好,不會對孩子有什麼妨礙吧?”
說著,她眸中神色越發焦急:“都是妾貪心,得了太太在佛前供奉過的帳子還不足,還想要的更多,竟犯了這樣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