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眼前一亮,接過菜單,見上麵林林總總,不下幾十道菜,既有家常小菜,也有些做法極複雜的大菜。既說隻是這旬的菜單,想必下旬還會有新的送來,她不禁在心中暗讚了一番國公府廚子的職業素養。
果然,能在這種人家工作的,都有兩把刷子。
照著單子點了幾個想用的菜品,明棠情不自禁伸了個懶腰,向後靠在大迎枕上,有些昏昏欲睡。而既然無事可做,明棠猶豫了最多不過三秒,就起身,脫鞋上床,決心把今日的午睡補回來。
誠毅堂這邊一片祥和,侍女、仆婦們各司其職的同時,都在默默記著新來的頂頭領導的生活習慣。
定遠堂後麵,裴夫人的居處靜華堂中,亦是保持著一直以來的肅穆森嚴。
裴夫人站在書案後,腰背筆挺,仍是上午認親禮時的裝扮,正提筆在紙上書寫。不遠處坐在榻上玩耍的裴澤擺弄著手中的玩具,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露出一個叫人一看就心生柔軟的笑。
日頭漸漸西斜,屋中也逐漸變得昏暗,等膳房送來晚膳,裴夫人便起身,至桌前用飯,周奶娘則照看著年幼的裴澤。氣氛和諧,與過往的日子並無不同。
裴夫人的陪嫁侍女,跟在她身邊幾十年之久,如今被府中上下都尊稱一聲“媽媽”的林媽媽卻是隱隱有些不滿。
待用過飯,裴澤被奶娘帶去準備歇息時,林媽媽為裴夫人遞上一盞茶,低聲道:“今日可是世子夫人進門頭一日,晚間理應過來服侍夫人用飯的。”
接過茶盞,淺淺抿了一口,裴夫人不以為意:“這都是小事。”
端茶倒水、布菜服侍這些自有下人來做,若真把她這個世代官宦之家出身的兒媳婦使喚來做這些小事,恐怕服侍人的不會做,她這個被服侍的也舒服不到哪裡去,何苦來哉?
況且也是她提過的,讓她晚上不必過來。若是一麵說著不讓兒媳婦過來,一麵又因她真的不曾過來而生氣,她成什麼人了?
倒是今日認親儀式上,明棠笑著便把容氏的話堵了回去,還眼見著得了一些族人的好感,這才是她看重的。
裴家這兩代嫡脈不豐,已經有些嫡弱支強的兆頭,她又畢竟身份在這裡,有些話族人們一是不好到她這裡說,二來她也未必有心思處理。
明棠的輩分卻是恰好,瞧著也不是個嘴笨的,這個兒媳婦若是日後能把這些事處理好了,籠絡了族人,不比日日在她跟前做這些小事有用的多?
誠毅堂中,被裴夫人寄予了厚望的明棠卻是正心中尷尬。
——糟糕,沒想到裴鉞晚上會回來吃飯,點菜沒點裴鉞的份兒。
但,隻尷尬了一瞬,明棠就瞬間恢複了坦然:他又沒說,自己當然以為他在前院招待完客人後就在前院吃了,這不怪她。
放下筷子,明棠起身:“世子可要坐下一道用些飯菜?”
裴鉞看了一眼桌上。所以,他能吃什麼?
“不必了。我回來取樣東西,晚間回來。”
步子自然而然轉向西側,到內書房隨意取了本書之後,轉身去了外院。
被她忽視了的人都沒說什麼,明棠自不會多此一舉,在心中譴責自己。她心安理得繼續用完飯,吩咐折柳:“今日晚間這道雪霞羹不錯,記下來,我明日還要。”
說完,維持著一貫的習慣,起身去院中散步消食。古代醫療條件不佳,要是不把身體養好,萬一生場病就丟了命可怎麼好。
外院中,見世子竟又折了回來,長隨扶風不免心生詫異,連忙上前,接過裴鉞手中的東西。
就聽裴鉞道:“讓人去膳房取些晚膳來。”
扶風一驚,卻是不敢多問,出門吩咐了人。稍待片刻,提著食盒進了門,服侍裴鉞用飯。
心中正猜測為何世子明明回了誠毅堂,卻又到外院用膳,就聽裴鉞問道:“我記得,你是去歲成的婚?”
扶風垂首,應道:“是。娶的是我自幼定下的未婚妻,夫人身邊林媽媽的小女兒。”
“你們平日裡如何?”
世子問這個…不會是跟世子夫人合不來吧?
扶風心思縝密,生怕自己說了些什麼惹得世子更加不樂,本想含糊過去,卻被裴鉞的目光所懾,頓時熄了那些心思,低聲道:“夫唱婦隨,十分和樂,林氏向來服侍我極周到,自來都要等我回去才歇下。”
說到後麵,似是想到家中妻子,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些微笑意,目光也柔和了些許。
今日晚間他不當值,剛剛要是世子不折回來,他這會兒已經在家了。
“那便好。”裴鉞起身,“你回去吧,彆讓她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