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常年管著明棠庫房的緣故, 聞荷一麵將那些新首飾登記造冊,一麵看著冊子,覺得有些不平衡, 鼓動道:“小姐既平白多了這許多首飾, 不做些新衣裳來配嗎?”
“你倒是會給我安排。”明棠托腮,不置可否。
聞荷理直氣壯:“世子給小姐送這許多首飾, 不是想著要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小姐正好也有些日子沒做新衣裳了。”
“成婚前做的那些都被你扔了?”況且,以她之見,裴鉞忽然給她送這許多東西來,怕也沒什麼彆的用意, 想送就送了而已。
不過, 做衣裳這個提議也算正當其時,“正經該撿了適合的料子做幾件騎裝。”
保不齊什麼時候就用上了,有備無患嘛。
聞荷見自己的提議得到允準, 當下越發精神百倍, 晚間門該休息的時候, 拉了折柳去庫房裡給明棠挑料子。
因是要做騎裝用, 又要節省時間門, 兩人看來看去, 撿出的都是些結實耐用, 本身又有一定紋樣在上麵的料子,折柳又特意選了花紋絢麗的,想著到時候裁下來些做衣緣、腰帶, 也省得做出來的衣裳太單調。
第二日請安罷, 裴澤滿麵雀躍跟著明棠進了誠毅堂正房後不久,就見有幾個不認識的人魚貫而入,原本這時候會陪在他身邊或看書, 或說話的明棠也沒坐在他身旁,而是坐在椅子上,跟那些他不認識的人說著話。
自明棠嫁進門以後,這還是頭一次有事要吩咐針線房,針線房為誰來見這位以後的主母還小小拌了幾句嘴,最後還是手藝最精湛的薛媽媽得了這差使,挑了幾個針線房中手格外巧的侍女隨她過來。
自踏入誠毅堂門檻開始,針線房的人就有些莫名的興奮——世子還沒成婚的時候,這府裡上上下下一向沒多少人能進得了世子的住處,最多是知道世子住在裡麵。如今好容易進來一回,還能直接進了正房聽吩咐,說出去也是份難得的體麵。
明棠坐在椅中,折柳和聞荷則帶著人向針線房的人展示昨晚挑出來的料子,又給了明棠的衣裳尺寸,說是少夫人要做幾件騎裝。
兩撥人一撥傳達甲方意見,一撥作為乙方指出“這樣的料子做騎裝怕有些不合適,姑娘可有再厚實些的料子?”
明棠作為需求提出者,正百無聊賴,腿邊忽多了個小小的身軀,是裴澤見明棠不過去,索性自己下來,慢慢湊到了明棠身邊。
裴澤畢竟年歲尚小,站在明棠腿邊,明棠低頭一看,隻能看見他圓圓的頭頂。
如今裴澤剛開始蓄發,頭發不長,又因年紀小,發質細軟,摸起來手感十分順滑。既然都送到明棠手邊了,她也就順勢把手搭上去揉了揉,十分壞心眼兒地把他一頭整齊的頭發揉亂。
被揉的裴澤小朋友仰著頭看明棠,帶著嬰兒肥的麵頰白裡透紅,十分可愛,略搖了搖頭,把明棠的手晃掉,裴澤控訴:“奶娘說,摸小孩,長不高。”
明棠十分嚴肅:“我摸的是阿澤的頭發,不算摸阿澤,阿澤不會長不高的。”
裴澤將信將疑:“真的嗎?”
明棠點頭:“是啊。我小時候經常被母親、長姐和兄長摸頭,不還是長得比阿澤高?”
裴澤對比了一下自己和明棠的高度,終於信服:“那好吧。”
說完,身子微微傾斜,倚著明棠,看向那邊正熱火朝天交流的場麵,指了指:“做衣裳?”
這小朋友還真會給自己找位置。明棠低頭看了眼幾乎把臉貼在她膝蓋上的裴澤,又摸了摸他的頭當做收利息:“是啊,阿澤要做衣服嗎?”
裴澤認真搖頭:“阿澤有,衣服穿。”停頓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語氣中帶上了稍許憐憫,“叔叔沒,衣服穿。每天都,穿一樣,的。”
裴鉞哪裡每天都穿一樣的衣裳了?明棠仔細回想,覺得自成婚那日起,裴鉞穿的衣裳根本沒重樣過。
裴澤卻已經開始扒著手指數了:“藍色的、黑色的,沒啦!”停頓片刻,看了眼明棠,“還穿過,紅色的!”
說完,他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指,十分認真,又數了一遍,點頭:“叔叔,三件。”
明棠愕然,隨即扶額:感情是顏色一樣就算是一件衣服了。
同住這些時日,以她之見,裴鉞似乎不大願意彆人注意他的容貌,也並不喜好華服美飾,但畢竟是世家出身,日常生活裡的各種講究還是不少的。
想到這樣的裴鉞在裴澤眼中竟是個三套、不對,兩套衣服換著穿的人,明棠就覺得有種微妙的喜感。
將裴澤伸出的三根手指握在掌中,明棠憋著笑,低頭與他悄聲商量:“既然叔叔這麼可憐,嬸娘讓人給叔叔做幾件新衣服,阿澤來挑料子好不好?”
裴澤歪頭,理解了一下這句話,然後視線移到那邊正商量衣裳款式的兩撥人處,頓時躍躍欲試:“好!”
說著,已經毫不遲疑,離開了自己倚了半晌的明棠,目標直奔正展開衣料讓針線房人給主意的侍女。
裴澤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孫,又可能是裴家下一代唯一的子嗣,在府中人心中地位之尊貴可想而知。
因而,雖說他年紀尚小,說話也有些不清楚,裴澤一到針線房眾人身邊,她們頓時就收了聲,薛媽媽蹲下來,態度十分恭謹:“小郎君可是有什麼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