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鬆開手時,袖口處布料的褶皺頓時越發“藝術”。
再看裴澤,還在朝明棠驕傲地笑,笑出明顯的小酒窩。
明棠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輕輕一掌拍在裴澤額間:“還樂呢?”
裴澤也不惱,反倒順勢用頭頂起了明棠手掌,與她玩鬨。
那繁複華麗的紋樣在明棠眼前晃動,明棠一邊用手掌與裴澤“角力”,一邊卻是不期然想起了穿著同樣衣裳的裴鉞。
也不知裴鉞今天亮相時會是什麼樣的場麵?
*
裴鉞帶著侍從出現在眾人麵前時,一眾人都十分訝然。
從前眾人就知道裴世子有一副好樣貌,但從未想過當裴鉞身著這樣豔色,踏馬而來時,竟比先前還輝煌三分。
金吾衛小旗馬勇遠遠看著自家裴大人,嘖嘖歎道:“還好這會兒還不讓女眷們來,若不然,看見了裴世子可怎麼好。”引來一眾笑鬨聲。
名義上作為南夷州入京,因而此次秋獵也須隨侍在側的南望是最為驚奇的那個。
因與裴鉞相熟,他素來知道這人是個什麼性子,馭馬飛快到了裴鉞身前,他還煞有介事地繞著裴鉞轉了一圈,靠近,玩笑道:“你這是終於想開了,決定開始出賣色相?”
從前他就覺得裴鉞這廝白瞎了天生的好樣貌,偏偏整天一身灰撲撲的打扮也能壓下彆人三分,叫人沒處說理去。
見裴鉞隻是刮了他一眼,卻不回話,南望再接再厲:“不對,不對。是因為成婚了,男為悅己者容,所以開始打扮起來了?”
南望本意是拿他近日成婚之事打趣他,不意話一出口,竟見裴鉞雖皺了皺眉,卻不反駁,心中越發驚詫——不會吧,他隨口一猜,他還真是因為那位明家四小姐開始做這樣的打扮?
不禁細細打量一番好友,見他麵色紅潤,精神勃發,怎麼看都是一副成婚後萬事順遂的模樣,更是咋舌:之前怎麼沒看出來裴鉞是這種人?
枉他先前還猜測,裴鉞快到及冠之年還不曾親近過女子,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時間,早先已經隱隱熄滅的,對明家四小姐的好奇之心,又開始熊熊燃燒。
有人靠近與裴鉞說話,早先到了獵場的眾人也不拘著,上前與裴鉞寒暄。
一眾年輕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處,笑鬨說話聲不斷,皇帝還沒進獵場就聽見了聲音。
揮手令眾人免禮,皇帝環視一周,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群聚在一起的年輕人,其中又以裴鉞的身影分外顯眼。
皇帝一怔,命人傳裴鉞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大笑打趣:“玉郎終於舍得裝扮裝扮了?”大手一揮,“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今兒穿得鮮豔,騎射功夫必能發揮出個十二成,就跟朕一道打獵吧,也讓朕看看你的本事!”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各有思量,尤以晉王心情最為複雜。
——曆來規矩是皇帝獨享一片獵區,其餘人自去剩下的地方,若是不得允準,私自踏入皇帝獵區都是大罪。因而能在皇帝打獵時跟隨在側,曆來被視為真正的“隨侍”,證明皇帝對這個人的信重。
過來的路上被父皇叫到禦駕上說了好幾次話,晉王滿心以為自己能有機會隨侍...還為此做了些安排。誰知道,父皇竟是提都沒提,寧願叫個外臣之子陪著。此時他心中的懊喪就彆提了。
皇帝此時還真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隻是瞧著裴鉞在一眾老中青臣子、世家子之中如鶴立雞群一般顯眼,又素來騎射好,一時興起,想起靖國公告病沒來,這次不能隨侍,隨口便點了裴鉞而已。
點完人,皇帝略說了幾句話,便揚鞭,與隨行之人一道,席卷而入不遠處的山林。
馬蹄聲如雷,林中頓時驚起一片飛鳥。
楚王瞥了眼晉王,見他神色難看,心中嗤笑,拱了拱手:“大哥可是要在此處等父皇派人喚你過去?弟弟要去狩獵,爭一爭這今日的頭名,就先走一步了。”
帶著侍從,一行人急速離去,徒留馬蹄下揚起的陣陣灰塵。
晉王如夢初醒,衝著楚王背影喊道:“就你那騎射功夫,還想爭頭名?”
說完,亦是離去。
徒留燕王與平王還在原地。
燕王素來端嚴,與其生母寧昭容一般的與誰都不親近,見狀,衝平王點了點頭:“四弟自便。”也選了個方向,卻沒有進山,而是朝投放小型獵物,如兔子、山雞之類的地方過去。
上頭的三個兄長都走了,四周卻還有許多人隱隱看著這個方向。
平王心知這些都是看著母後被父皇托以重任後,突然覺得他似乎也要變成熱灶,所以要燒一燒的人,心下厭惡又無奈,一轉身,竟是帶著侍從徑自出了獵場。
正躍躍欲試,打算上前搭話的眾人:......
外間幾番糾葛,已經進了獵場的皇帝一行人自是無暇顧及。因剛進山林不久,皇帝便一箭得一公鹿,此時扈從在側的禦前侍衛稱頌聲不絕於耳,皇帝正是意氣風發。
回身瞧了瞧隨侍自己的裴鉞,皇帝聲音洪亮:“朕知道你騎射功夫好,不必讓著朕。”
雖是這樣說了,裴鉞卻也沒真的就放開到跟皇帝搶獵物的程度。但他箭無虛發,凡出箭,皆是一箭射中傷而不死、即將逃跑的獵物的脖頸,一擊斃命。
如是幾回,皇帝也看出了裴鉞在刻意收斂,但,不得不說,裴鉞這種補箭的行為給了皇帝充分的發揮舞台,看了看侍衛馬鞍上大大小小的獵物,皇帝心情舒暢之下,也不在意他這樣乾,指了指裴鉞,笑道:“真會取巧!”
馬上張弓搭箭這許久,皇帝也有些累了,將弓箭丟給侍從,放慢速度,於山林中慢慢散著步,跟裴鉞說起了話。
氣氛正有些鬆懈,前方不遠處灌木叢後,忽隱隱約約透出些白色,動作時惹得整叢灌木都在抖動,瞧著便是體型不小的動物。
侍衛們頓時警戒起來,生怕那是什麼大型動物。裴鉞亦是心生警惕,定睛分辨幾息,卻是心下微鬆,自箭囊中取出羽箭,瞬息之間已是一箭射出。
侍衛長來不及阻止,頓時有些懊惱,一邊急令手下之人過去查看,一邊看著裴鉞歎道:“裴世子,你這出箭也太快了,我剛剛才看出那可能是隻白鹿,若是被你一箭射死了可該怎麼好?”
自出發至今,裴鉞羽箭過處,還沒有能活著的動物,侍衛長想著那可是祥瑞白鹿,若是死了多可惜,連帶著對裴鉞也有了幾分埋怨。
“白鹿?”皇帝方才被眾人團團圍住,什麼都沒瞧見,如今聽見這兩個字,卻是瞬間微微皺起了眉。
侍衛長朗聲道:“正是。臣原以為那是白虎,但見毛皮光滑,體型又有些似鹿,猶豫幾息才敢確認那是白鹿。”
皇帝似乎大感興趣:“讓人過去看看,若能活捉,則是最好。”
侍衛長十分遺憾:“裴世子一箭射出,臣怕那白鹿已是沒有命在了。”
這麼久都不動,那鹿不是死了,難不成還能躺在原地不知道跑嗎?
孰不知,此時裴鉞也在疑惑:他方才搭箭之時已覺不對,但動作太快,一時來不及停下,隻能任那支不知為何仍在箭囊中的、昨天用過的沒有箭頭的羽箭飛出。
所以,那鹿為什麼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