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正各有思量, 前往查看的侍衛們撥開灌木叢,就見地上躺著隻身形優美,通體潔白, 雙角崢嶸的鹿。此時那鹿正睜著雙眼,後腿時不時彈動兩下, 似是想起身,卻因無力而跌倒在地上。
其中一人湊近仔細查看, 見它關節處十分不靈便,瞧著像是受了傷的模樣, 卻又不見血跡,心中正疑惑, 瞧見地上躺著隻沒有箭頭的羽箭,頓時明了:看來是裴世子有先見之明,專門去了箭頭,防著傷了白鹿。
招呼眾人將鹿縛好抬起來, 侍衛後知後覺:這白鹿曆來可是被稱作祥瑞的!
所以, 陛下今兒頭一天狩獵,就得一頭活著的祥瑞?他也是摸過祥瑞的人了!
帶著祥瑞回轉過來報信時, 神情間門帶著幾分與有榮焉,朗聲道:“恭喜陛下得一祥瑞!”
原本提著心擔憂那白鹿已經沒了命, 好端端喜事變壞事的眾人見狀, 便知道那鹿肯定活得好好的。
有人驚奇道:“莫非世子沒有射中?”
那侍衛便喜氣洋洋道:“世子射術極佳, 正中這鹿關節處,讓它不能行走。沒有受傷, 是因為世子的箭沒有箭頭。”
齊齊向皇帝賀喜,一時之間門稱頌聲不絕於耳。
皇帝抬抬手臂,止住眾人道喜聲, 翻身下馬,繞到那被縛得結實的白鹿麵前,彎腰,看著渾身上下無一絲傷痕的那隻白鹿,沉吟不語。
眾人也就默契沒了聲音,不明白明明是喜事,為何陛下麵上不見多少喜色。一時之間門,山林中十分安靜。
“瞧著這鹿精神不大好的模樣,帶回去讓獸醫好生看看。”皇帝起身,重新翻身上馬,揚鞭道,“得此祥瑞,算是喜事一件,上午收獲已經足夠,隨朕回營吧。”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氣氛也鬆快許多,一行人浩浩蕩蕩,隨在皇帝後麵往營帳方向過去,落在後麵的,還時不時扭頭看一眼那被馱在馬上的白鹿,心中生奇。
世上竟真有這樣通體皮毛潔白的鹿,果真是造化所鐘。
前方,皇帝瞥了眼身旁的裴鉞,似不經意:“今日狩獵,你箭囊中怎會有沒有箭頭的羽箭?”
裴鉞一笑,有些無奈:“家中侄兒年幼,在家中時非要臣搭箭給他看。這處莊子小,臣怕傷了人,就去了箭頭,誰知這箭竟被家下人收進了箭囊裡。不過,若沒有這回事,臣怕今日已經傷了那白鹿。”
皇帝不置可否,點了點頭:“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一行人回了營帳,皇帝自去賬中休息,侍衛們則去處理這一上午的獵物,還有人去尋獸醫瞧那白鹿的情形。皇帝的獵區自然是最好的,又有人暗中驅趕獵物過去,是以雖然提早回了營地,大大小小的獵物還是收獲頗豐,上上下下便忙碌起來。
待時近黃昏,各個隊伍逐漸歸來,也都各有所獲,其中尤以楚王一行獵得的一隻黑熊最為顯眼。這樣的大型獵物狩獵起來頗為不易,得一隻在往常便足以傲視全場,是以雖然人人身上帶傷,甚至楚王身上都濺上了血跡,瞧著狼狽不堪,這一行人卻是各個神采飛揚。
命朗聲命人將這黑熊進獻給皇帝,楚王環視一周,瞧見晉王黑著臉,特意上前問候:“不知大哥可得了什麼稀罕的獵物?”
晉王輕哼一聲,立時恢複了精神,盯著他,不屑道:“瞧你得了頭熊瞎子就得意成這樣,父皇可是得了頭白鹿,還是活捉的。”
楚王一驚,興奮勁兒頓時下去分。但瞧著晉王的模樣,楚王卻是麵不改色,輕笑道:“我怎敢與父皇相較?”
反正,隻要他在兄弟幾個裡是出挑的那個就夠了。
遠遠看了看隻帶了幾隻狐狸回來的燕王和一無所得的平王,楚王心緒好了許多,拱手跟晉王告彆:“既知道父皇獵得了那樣稀罕物,弟弟現下要去看一看,就不陪大哥說話了。”
那隻白鹿正被人圈養在營地中一處空地,許是獸醫照料得當的緣故,瞧著已經比上午精神了許多,隻是畢竟關節處有傷,走起路來便顯得有些一瘸一拐的。
但過來圍觀的人本也不在意這鹿走起來什麼模樣,隻要親眼瞧見的確是通體潔白無異色的白鹿便覺得不虛此行,此時正在熱烈討論當時的情形。
不免有人說起裴鉞:“也是裴世子運氣好,先看見祥瑞,射了一箭,若不然這好意頭不知被誰得了。”
也有陰謀論的:“怎麼就輪著他運氣那麼好,偏有隻沒箭頭的箭,若不然,任是誰一箭過去,這鹿也非受傷不可。”
“得了吧,你以為就你會疑心這個?陛下都沒說什麼,顯著你想得多。”
營帳之中,皇帝也在聽汪伸稟報這事。
“昨日裴世子確實在莊子裡演示射術,聽說還打下來一隻鳥,隻是因為去了箭頭,那鳥跌下來不久就飛走了。”
“嗯。”皇帝頭也不抬,“繼續。”
汪伸聲音輕了分:“獸醫說,那白鹿似是誤服了會致迷幻的草藥,所以上午送過去時才會顯得精神不振。至於關節上的傷,不算嚴重,養幾天就好了。”
“誤服?”皇帝停下手中動作,“叫梁鷹查一查,這鹿是怎麼誤服了草藥,又是怎麼進了朕的獵場的。”
汪伸低頭,領命。
晚間門,皇帝大宴群臣。宴上所用食物自然是白日裡大家各自獵得的獵物,被禦廚炮製了,供各人享用。
席間門觥籌交錯,群臣恭賀,皇帝也笑吟吟飲下杯中酒,一派歡樂氛圍。
裴家的莊子裡,赴宴歸來的裴夫人等人也剛用完晚膳,正坐在一道說話。
下午時裴鉞命人回來送了他獵的野味,此時兩人自然也知道了那所謂的“祥瑞”一事。
裴夫人皺著眉頭,顯得有些憂慮,叮囑明棠:“阿鉞今日出了風頭,這‘祥瑞’之說是福是禍也說不定,明日去紀家赴宴,你千萬要穩得住。”
明棠點點頭:“我記下了。”
一旁乖乖坐著,正擺弄支長而華麗的雉雞尾羽的裴澤聞言不服氣:“娘說祥瑞,是福氣!”
明棠說這是福氣?裴夫人頓時皺了眉,看向明棠:“可是真的?”
自來君王若是信了祥瑞之說,不免就要漸漸開始求仙問道,是以裴夫人向來對這種事敬謝不敏。如今裴鉞成了經手“祥瑞”的那個人,裴夫人發愁還來不及,聽此一言,頓時有些不滿:明棠自個兒想法有問題就算了,怎麼能在阿澤麵前說這些?
明棠點頭:“算是真的。”她看了看裴澤,“阿澤,嬸娘今天下午說了什麼?”
當時兩人正在緊張刺激地進行一局五子棋,明棠開局讓顆子的那種。裴澤陪明棠玩了許久這他並不熱衷的遊戲,聽說廚房來人,知道明棠對“廚房”素來有好感的裴澤霎時便丟了棋子,順理成章與明棠一道去見了廚房的人。
也因而就與明棠同時知道了所謂的“祥瑞”。
裴澤頭一次聽說這個詞,不免心生好奇,問明棠:“什麼是,‘祥瑞’?”
明棠隨口解釋:“所謂的祥瑞就是白色的鹿。因為白色的鹿少見,所以人們就把白色的鹿叫成是祥瑞,代表有福氣。”不過,這少見裡有多少是因為生了一身白皮,太容易在自然環境中被天敵盯上而死亡,所以活著見到人類的概率不大,她就不知道了。
裴澤頓時悟了:“所以,阿澤、祖母、娘、叔叔...”裴澤扳著手指頭,把能想起來的人數了個遍,而後點頭肯定道,“一個阿澤,一個祖母..,大家都是,祥瑞。”
聽裴澤如此說,裴夫人明顯地鬆了口氣,再看明棠時,又因為自己先前對她生出誤會而有些慚愧,招手叫來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