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時分, 橘紅的陽光斜斜灑進靜華堂,落在裴澤臉上, 襯得他眼中蓄著的淚水十分明顯。裴夫人這還是頭一遭出門在外卻直到回了家才想起小孫子,見他這樣情狀,心疼得不得了,躬身拂去裴澤眼角淚珠,輕聲細語:“是祖母不對,給阿澤道歉好不好?”
裴澤扁著嘴,拉著裴夫人衣角, 亦步亦趨進了正房,點點頭, 卻不說話, 神情依舊萬分委屈。
已是深秋,裴澤在院子裡待了一會兒功夫,因落了淚, 裴夫人摸著他的臉便覺有絲絲涼意, 連聲喚侍女倒了溫水來, 哄裴澤喝。
被裴夫人抱在懷裡, 小口小口喝了半盞溫水,裴澤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偎在裴夫人懷裡, 開口時聲音猶帶哭腔, 抽噎著道:“阿澤,今天一個人, 在家。”
裴夫人安撫地拍了拍他後背,見他半晌仍是神情委屈,不由狐疑:之前她也有出門在外, 不方便帶裴澤的時候,卻也沒見裴澤這樣委屈過。
莫不是因為此前明棠沒有嫁進府中的緣故...
念頭閃過,裴夫人抬頭,看向明棠,目光示意,意思是,你也來哄一哄。
明棠想了想,沒有似裴夫人一般與裴澤道歉,而是順著裴澤的話,問道:“阿澤今天一個人在家,都做了什麼?”
躲在裴夫人懷裡的裴澤聞言,暫時忘了委屈,想了想,斷斷續續道:“阿澤,吃飯,畫叔叔,教笨鳥...說話。”
“是嗎,阿澤一個人能做這麼多事情,好厲害!”
被誇讚了,裴澤被抱在懷裡也禁不住挺了挺脊背,有幾分小小的愉快。
但是,被誇了也不能讓他忘掉醒來後,發現家裡隻有他在,等了一天才看到兩人回來的悲傷。
於是,裴澤接受了誇讚,愉快了一息,又繞回先前的話題,控訴道:“你們出去,不帶阿澤!”
明棠恍然:原來重點是“出去”,不是留他一個人在家。
裴夫人也算是明白了裴澤真正的需求。這是在獵場出去玩慣了,回到家還沒把心收回來啊。
但如今越發寒冷,裴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出門時帶上裴澤的,萬一凍著了可不是小事,眉稍不禁一皺。
明棠笑道:“是我和母親不對,過年前我們都不出去了,天天在家裡陪著阿澤,不讓阿澤一個人在家,怎麼樣?”
裴澤一怔,傻了眼。
裴夫人也跟著道:“嗯,祖母和你嬸娘這段日子就不出去了,在家陪著阿澤。”
裴澤沒想到大人們還能給出不出門在家陪他的這個解決方案,原本想進一步提要求,獲取出門機會,見此,憋了半晌,道:“可以出去....”出去最好帶上阿澤。
明棠摸摸他的頭,截斷了他後麵的半句話:“這怎麼能行,母親和嬸娘深感今天對不起阿澤,今後一定會好好在家陪著你的。”
裴夫人坐在一旁,看著裴澤眼圈還紅著,已經開始跟明棠你來我往,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
說著說著,裴澤便從裴夫人懷中下來,雙手搭在明棠膝蓋上,仰頭繼續斷斷續續地跟明棠爭論。
眼看著兩人絮叨了半晌,裴夫人回身吩咐林媽媽幾句話的功夫,轉過身時,兩人已經恢複了平日一般的親密。
裴澤在前,手掌握住明棠一根食指,瞧著有幾分興高采烈。明棠在後,跟在裴澤後麵,裴澤走兩步,她才邁出一步,毫不費力地跟在他身後,唇邊也噙著笑意。
留意到裴夫人看過來了,明棠微微側身,稍稍停頓一息,向裴夫人點頭示意。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裴澤已經停下來,看向明棠,“娘,快點兒~”
明明個子這麼高,怎麼還沒有阿澤走得快。
這說話的語氣,哪還有先前的委屈樣?
裴夫人扶額,擺擺手,目送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宴息室,朝西側書房的位置過去,歎息一聲,笑意卻不覺爬了滿麵。
品鑒了一番裴澤在周奶娘協助之下,塗成紅色的梅花,又與裴澤在簷下看著那隻隻會說一句話的鸚鵡歎息了一番這鸚鵡有多笨,裴澤終於心滿意足。
回到誠毅堂,看著已經被侍女們帶回來,正在由聞荷登記造冊的衣料首飾等物,明棠也十分滿足。
親自帶著人去取了東西回來的紅纓此時過來,語調有些不確定道:“少夫人,奴婢方才帶人在門口拿東西,似乎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侍女在附近轉了一圈,像是有事,卻沒過來。”
還沒說完,自己先有幾分羞愧地低了頭: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