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冬去(2 / 2)

和離之後 聽海觀瀾 11429 字 9個月前

明尚書也是不甘示弱:“夫人也是消息靈通。老章早上還不好叮囑我不要告訴你,誰知夫人根本用不上我,為夫還沒開口,你已是知道了。”

明夫人眉心一跳:“今日幼娘歸家,關章尚書什麼事?”

話一出口,便知曉哪裡出了問題,立時追問:“他叮囑什麼了?是元娘有事?什麼事不能告訴我這個當娘的?”

誰知明尚書也被轉移了重點,亦在懊惱:“怎麼幼娘歸家也不派個人來提前送個信兒?也讓人有個準備。雖不在休沐日,我早些回來卻也不妨事。”

上次見明棠還是送明禮明讓兩家出京時候呢。

幾個小的都隨父母外放了,大些的明瑕明琢又去了城外書院,等閒不得回家一趟,如今府中唯餘長孫女明琬。

雖則孫女懂事,日日晨昏定省,陪伴祖父母,明尚書也頗是覺得府中空寂了不少。難得女兒回來一次,妻子竟不使人來送信,以至於沒見到,明尚書很有些埋怨。

明夫人斜他一眼:“幼娘不過是回一趟家,想回便回了,送什麼信?難不成回來一趟還要給你這堂堂尚書府遞了拜帖,得了允準,才準上門?要怪也隻能怪你今日不是休沐日了。”

“陛下病愈,今日臨朝,我如何能休沐?”話說到這個份上,明尚書隻好討饒,轉而道,“那也該留幼娘在家用晚飯的,好歹陪我吃頓飯再走。裴家住得又近,一時半會兒的就回去了。”

當然,若是覺得天晚了,不便行路,在家裡住兩天再走就更好了。現成的安樂居還好好地放在那兒,連收拾屋子都不必的。

“為什麼不留?”明夫人反問一句,笑意卻是越來越深,“女婿與幼娘一道來的,我說家中沒人招待,讓他晚些時候來接,他偏是不答應,一刻都離不開似的,隻在幼娘的安樂居裡看閒書。想來女婿也是好容易得了假,我也懶得做那討人嫌的王母娘娘,少不得放人了。”

明尚書長歎一聲:“真個討人嫌。”這會兒卻把當時心中對裴鉞的幾分滿意儘數抹去了,轉而關心起明棠今日歸家所為何事。

“虞國公夫人前兒找人遞了口風給我,打聽咱們家阿琬呢。”以目光示意丈夫不許說話,明夫人繼續道,“這樣的勳貴人家,從前我自是不會考慮了,畢竟交往不多,不甚了解。可如今不是有幼娘麼?我們家跟虞國公不熟,親家家裡對虞國公的家事自然要熟悉些,更彆說那虞三就在女婿手底下當差了。”

“正好女婿放了假,幼娘打聽到消息,自然趕著回來告訴我了。”

自然,用半個時辰說完話,剩下時間門叫了席麵、又與女兒、孫女打葉子牌,樂了一天這種事就不必跟丈夫說了。

明尚書聽完,眉梢微擰,問道:“虞國公夫人如何會問到咱們家阿琬身上?”

明琬翻過了年才十四歲,尚未及笄,如今商議婚事,倒不算早。隻是明家與虞家素無交往,這突如其來的“打聽”,倒讓明尚書頗覺疑惑。

沒記錯的話,那虞三還差兩年及冠,比阿琬大了足有三四歲,竟還未定親?

這些事向來是明夫人管著,虞國公夫人托的中間門人也是明夫人親自見的,此時不免細細分說:“說是早年間門有和尚批過命,那虞三不宜早婚,頂好是及冠後再成親。虞國公夫人也想過先定下婚事,但虞三一團孩氣,常常鬨著不肯,虞夫人因疼愛他,也就由著他的性子了。”

“去歲秋獵,虞三得了差使,虞夫人瞧著他大有長進,又不似往常般鬨著不肯娶親,這才重提婚事。大約是見過我們家幼娘,喜愛她人品,想著‘養女隨姑’的緣故,知道我們家阿琬年歲差不離,就來探探口風。”

明尚書搖搖頭:“虞國公素來謹慎,虞國公世子也是個妥當人。若是那虞三不錯,結一門親事也還使得。”看了明夫人一眼,低聲道,“隻是明年又是春闈之年......”

他不提春闈還好,一旦提起,明夫人立時拍了下桌子,那聲音不輕不重,在這無人的內室卻是響亮得很:“再彆與我提什麼少年才子!”

見明尚書低眉斂目,果真不再提,她也就收了脾氣,沉吟道:“總歸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從前我帶阿琬出去交際,也有人稍稍露過話風,不過是因為那意思不甚明確,我沒考慮罷了。虞夫人行事也是果斷,也不知什麼時候起了心思,立即就請了人來打聽,才讓她搶了個先。”

“反正阿琬年紀還小,也不是打聽了那虞三是個什麼樣的人就立時定下了。待我稍稍放些風聲出去,再做考慮。”

如今皇帝也好了,又到了春天,少不了這家花會那家踏青的,帶著明琬赴幾場宴會,有意無意的,也就差不離了。

明尚書連連點頭,十分歎服,故作小心翼翼給明夫人添了茶,歎道:“家中諸事,全賴夫人之功。”

堂堂閣老作此情狀,明夫人禁不住一樂,把先時那幾分惱意儘去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想起明尚書先前的話,心中疑惑又起:“元娘那裡有什麼事,你還沒跟我說呢!”

明尚書立時喜上眉梢,撫須而笑:“元娘有孕了,已有月餘。”

明夫人卻是一時大怒:“這樣大的事,竟到現在才說!”

說著已經起身,卻是衣袖一撫之下帶翻了茶杯,恰恰明尚書才添了茶,那水還是微燙的,浸透了衣裳,灼的身上也疼起來......

屋子裡叮叮咣咣的響,自家夫人又驚呼出聲,外間門的侍女們便是沒得到吩咐,此時也是顧不得了,立即進了屋,服侍著明夫人換了衣裳,擦了藥膏,又收拾了屋中狼藉,才陸續退下。

一番忙亂,明夫人原先的怒火也被澆熄了幾分,見明尚書一臉愧色,心又軟了,詢問他道:“是親家跟你說的?”

明尚書得了台階,也就順勢在她身旁坐了,點頭道:“說是昨日請了大夫,一切都好。”

明夫人自己就是三十有餘的年紀添了明棠,焉能不知道這樣歲數有孕的感受?一時又心急起來,叫來侍女和嬤嬤,一迭聲吩咐開庫房,要收拾藥材等物,再命人往章府送帖子,要後日上門拜訪。

長女有孕,明尚書自也歡喜,見妻子這樣情狀,想起章尚書的話,不禁攔了一攔:“這大半夜的,開庫房何其麻煩?況且元娘初初有孕,你立即上門,一則有些忌諱,二則倒要勞動她接待你。依我說,當年那位竇大夫還在世,你不若請他或者他徒弟到章府看看,比胡亂送些藥材也更妥當些。”

竇大夫就是先前明夫人懷明棠時給她看診的大夫,族中亦有人在太醫院為官。

因有當年為明夫人調理身體的情分,明府每年過年向各處送年禮時都不忘往竇府送上一份,並不貴重,不過是聊表心意。

明夫人親自處理年禮之事,自然對竇家也還算清楚,知道那位竇大夫的確是還在世,身體也還硬朗,隻是久不出診了。

倒是他兒子,聽說是他教養長大的,如今亦是青出於藍。

平日裡明夫人自然也是這樣的妥當人,不過是被這消息一驚,乍然失了分寸。把丈夫的話細細聽了,也就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轉眼就把竇家事想得清清楚楚,點頭應了,歎道:“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

她這一輩子兩個女兒,長女倒是隨了她,三十歲了還能有孕息,幼女卻是不知道撞了哪裡的黴運,竟難以有孕,以致婚事坎坷。

如今自然是一切都好了,明夫人心裡還是不免有遺憾。若不是那姓陳的長子都快半歲了,明夫人少不得要疑一疑到底是誰的問題的。

窗外一縷春風吹過,似把明夫人的疑惑帶去了彆處,讓彼處另一人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小姐,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給姑爺瞧一瞧。”

吳大小姐這月的月事又是如期而至,如今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卻也懶得發脾氣,隻懶懶道:“急什麼?”

這才幾個月?

她如今已是看開了,郎君身體康健,她也不是不能生,孩子早晚會有。她現下放在心上的是另一件事:“太太今兒又去後街了?”

侍女猶豫著點點頭:“是,說是在那兒待了半晌,午後過去,晚飯時才回來的。”

吳大小姐冷哼一聲:“小門小戶的,真是拎不清,拿個妾生的庶子當寶,整日裡著三不著兩的,也虧得她在我麵前擺威風。”

主仆兩個同仇敵愾,你一言我一語,把個陳太太罵的是一無是處,才覺心裡出了口氣。

吳大小姐發泄一通,又是來了月事,人就不禁有些懶懶的,腦中竟也不覺想起了一個早也沒什麼交集的人:也不知那姓明的如今在做什麼?

那位裴夫人威嚴天成,站在她麵前都有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更彆說與之頂嘴了。

姓明的給裴夫人當兒媳婦,恐怕就是背地裡也不敢說她一句壞話吧?

哪像她,頂回去也就是頂回去了,半點兒事都不會有。

被她想象中明棠在無人處也戰戰兢兢的模樣逗樂了,吳大小姐笑了一通,吩咐侍女:“去告訴陳郎,我今日不方便,叫他就在外院歇了吧,再吩咐廚房,夜間門預備些吃食送去書房。”

便是吳氏不說,陳文耀今夜也沒有回去睡的念頭——今晨陛下那封旨意傳出來後,他不知有多少事要忙呢。

他如今實則是做著幕僚的活,東主楚王如今總算能正大光明參與政事,這一天內不知安排了多少事下去。

身在禦史台,他消息本就要比旁處靈通些,原先總是處處看不慣他的前舅兄又不知為何外放了去,如今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感覺,正是要大展拳腳,發揮作用的時候,晚上自然要在書房挑燈處理事務,哪有功夫回去與吳氏說話?

吳氏先來說不方便,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陳文耀躊躇滿誌,筆下墨跡蜿蜒,直是展翅欲飛。

而今夜,像他這樣的人,京中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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